第37章 静水深流(1/2)
第三十七章:静水深流
册封妃位的旨意虽未明发,但皇帝近乎移山倒海般的重视与长乐宫日复一日严丝合缝的“静养”规格,早已将消息的轮廓勾勒得清晰无比。后宫从来不是密不透风的墙,一丝风吹草动,便足以让嗅觉灵敏的人窥见全豹。林微晋妃,已成定局。
长乐宫成了整个后宫目光汇聚的焦点,却又因着那层皇帝亲手布下的、无形的屏障,使得所有窥探、揣测、乃至嫉恨,都只能化作远处模糊的影子和暗中涌动的暗流。
德妃、淑妃等人再不敢递帖子,甚至连路过长乐宫所在的宫道都下意识绕行。惠妃依旧保持着适度的往来,送些安胎的药材或精巧的婴儿衣物,言语间愈发客气周道,却再不提“姐妹”二字,只称“娘娘”。其他低位妃嫔更是噤若寒蝉,连议论都不敢有,生怕一字不慎,便惹祸上身。
废后柳氏在西苑“静思堂”的消息,偶尔会如幽灵般飘过宫墙。有传言说她时而疯癫呓语,时而又清醒得可怕,整日对着墙壁描绘着早已不存在的凤冠霞帔。柳家彻底沉寂,再无半点声息。皇帝借瑞王旧案和清查废后余党的由头,又将几个与柳家牵扯过深的勋贵家族或贬或罚,朝堂之上,一时人人自危,唯皇命是从。
这些前朝后宫的波澜,都被隔绝在林微的世界之外。她的生活规律得近乎刻板:晨起饮一盏温补的药膳,由太医请脉;上午在嬷嬷的陪伴下于暖阁内缓缓走动,或临几笔安神的字帖;午后小憩片刻,醒来后听春桃或嬷嬷读些史书杂记;傍晚若天气晴好,便在严密护卫下于宫苑内散步半刻钟;入夜早早安歇,床头永远燃着安神的苏合香,枕边放着皇帝赏赐的、触手生温的暖玉。
四位嬷嬷将她的起居料理得无可挑剔。陈嬷嬷和张嬷嬷对妇人孕育之事了如指掌,每日为她按摩松缓筋骨,讲解孕期种种变化与禁忌,眼神里透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与笃定。刘嬷嬷和宋嬷嬷则将药膳食补做到了极致,每一餐都精心搭配,既滋补又不腻滞,连林微偶尔冒出的奇特口味,她们也能想法子寻来或仿制出替代的、更稳妥的食材。
孙太医每日的请脉成了定例,脉案密封送走,偶尔皇帝会就脉案中的细微变化询问几句,通过苏公**达关切。宇文玺本人来的次数不算频繁,但每次来,都带着一种外松内紧的姿态。他会询问她的饮食起居,听太医和嬷嬷的回报,偶尔也会将手轻轻覆在她微隆的小腹上,停留片刻,感受那日渐明显的生命迹象,眼神复杂难辨,有期待,有审视,也有一丝属于帝王、对不可控未来的深沉忧虑。
林微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波澜。册妃之事看似恩宠滔天,实则也是将她母子二人更彻底地置于天下人眼前,成为活靶子。他在用最高的荣宠为她铸造铠甲,却也同时将她推上了最显眼的高台。他需要这个孩子,需要这个孩子的母亲有一个足够尊贵、足以震慑宵小的名分,来确保继承权的稳固与无懈可击。这份“需要”里,掺杂了多少真情,多少权衡,或许连他自己也未必全然清楚。
这日,宇文玺难得在午后清闲时过来。秋阳透过琉璃窗,将暖阁映照得一片明净。他未穿朝服,只一身玄色常服,坐在林微对面,手里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目光却落在她正在绣的一件小小的、杏黄色的婴儿肚兜上。
“针线活费神,少做些。”他开口,语气平淡。
“不碍事,只绣些简单的花样,权当消遣。”林微放下针线,示意春桃上茶,“皇上今日似乎清闲些?”
“嗯,前朝那些聒噪的乌鸦,暂时消停了。”宇文玺端起茶盏,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瑞王旧案牵连出的几个蠹虫,该拔的拔了,该敲打的也敲打了。边关的折子,也暂时没什么坏消息。”他顿了顿,看向她,“你的胎象,孙太医说稳如磐石。朕想着,册封的典礼,可以开始筹备了。”
终于要正式提上日程了。林微心头微紧,面上却依旧沉静:“一切但凭皇上安排。只是臣妾想着,典礼是否……可从简?如今身子不便,且废后之事刚过,不宜过于张扬。”
宇文玺深深看了她一眼:“简不了。你是朕亲封的妃,你腹中的是朕的子嗣,礼不可废,制不可逾。”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不仅要办,还要办得风光,办得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内务府和礼部会拟出章程,你无需操心,只安心养着便是。永寿宫那边,朕已命人开始修缮布置,定在你胎满五月,移宫之时,一并册封。”
他这是要将册封与移宫合并,打造一个标志性的事件,向内外宣告一个新时代的开始——属于他宇文玺,也属于她林微和未来皇嗣的时代。
林微不再多言,只垂眸应道:“是。”
“朕已命钦天监择吉日,也着内务府开始准备吉服、宝册、仪仗。”宇文玺继续道,语气缓了缓,“你如今身子重,许多事不必亲力亲为,交给嬷嬷和内务府即可。若有不合心意之处,随时告诉朕。”
“谢皇上体恤。”林微心中并无多少新嫁娘般的喜悦,反而沉甸甸的。盛大的典礼背后,是无形的压力与无数双眼睛。但她知道,这是必经之路。
宇文玺坐了片刻,似是无意般问道:“近来……可还梦魇?或是心中有何不安?”
林微怔了怔,摇头:“有皇上安排的周全,太医嬷嬷悉心照料,臣妾并无不安,睡得也踏实。”
“那就好。”宇文玺点点头,将手中那枚白玉佩放在她面前的炕几上,“这枚玉佩,是朕幼时父皇所赐,寓意平安康泰。你带着,或能安神定魄。”
玉佩入手温润,雕着简单的祥云纹,并非多么稀世珍宝,但“幼时父皇所赐”这个来历,却让它的分量变得非同一般。这是皇帝的私物,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认可与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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