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腐海为钥(上)(1/2)

擎天城的南区,像一块被踩进泥里的破布。

百晓巷的石板路被千万双脚磨得发亮,却总也洗不掉缝隙里嵌着的黑泥与血渍。正午的日头本该毒辣,可巷子里常年弥漫的油烟与浊气,竟将阳光滤成了昏黄的光斑,懒洋洋地打在墙根的青苔上。两侧的铺面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像是怕冷似的相互依靠,挂着的旗幡在穿巷风里猎猎作响。褪色的布料上,“情报”“探宝”“修士杂物”等字样被油烟熏得发黑,远远望去,活像一张张哭丧的脸——有个卖符篆的摊子,旗幡边角被老鼠啃出了破洞,风一吹就漏出里面泛黄的符纸,上面画着的“驱邪符”早已灵气散尽,倒像是在自嘲。

李飞羽将青色布袍的领口紧了紧,混在摩肩接踵的人流里。他的步子不快,目光却像淬了冰的针,不动声色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卖烤妖兽肉的摊贩正用油腻的铁签翻动着滋滋冒油的肉串,那肉是三阶“影狼”的后腿,本该带着淡淡的银毫,此刻却被烤得焦黑,油脂滴在炭火上噼啪作响,肉香里混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臊——那是没去干净的狼腹内脏味,只有底层修士才会光顾。几个穿皮甲的汉子蹲在墙角掷骰子,铜钱碰撞的脆响里夹着粗野的咒骂,其中一个络腮胡输光了钱,正红着眼扯住对面瘦子的衣领,露出的胳膊上纹着半截虎头,剩下的半截被旧伤疤盖住,显然是当年混过某个散修帮派的记号。

更深处,有裹着黑袍的人影在阴影里交易。李飞羽的左眼微微眯起,混沌星云悄然流转,隐约看清黑袍人掌心托着的是一枚鸽卵大小的妖丹,表面布满蛛网状的裂纹——是被强行催熟的次品,却依旧引得对方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指尖划过的灵光快得像闪电,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丹药苦涩味,那是用“腐心草”炼制的劣质丹药特有的气息,吃多了会损伤经脉,却能快速提升修为,在底层修士里很有市场。

这里是擎天城的“盲肠”,藏着最多的秘密,也堆着最臭的垃圾。正统修士不屑踏足,觉得玷污了道袍;可那些急于求成的散修、走投无路的亡命徒,却把这里当成最后的赌场——或许能淘到一枚残缺的古宝,或许能买到一条救命的情报,又或许,只是用最后一块灵石换一碗能暖肚子的浊酒。没人能否认,这里的每一粒尘埃里,都可能藏着撬动命运的线索。

李飞羽的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简——那是灵疗师公会的准入凭证,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三日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站在公会那扇雕满灵草图腾的白玉门前,门内传来的冷硬回绝像冰锥似的扎进耳朵。他看着那扇门在自己面前缓缓关闭,门楣上“悬壶济世”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睛生疼,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混沌灵种,本就属禁忌之物,怎可玷污我公会清誉?”

姓刘的长老说这话时,山羊胡翘得老高,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李飞羽当时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混沌灵种是禁忌?那这满城修士为了突破境界,用活人喂养蛊虫、拿婴儿炼制丹药,又算什么?他需要公会的古籍,需要那些记载着上古灵植异变的秘录,尤其是关于“混沌灵根与毒瘴共生”的残篇,以此推断体内混沌灵树的成长轨迹。可这扇门,偏偏对他关死了,关得如此决绝,连一丝缝隙都没留下。

也罢,正道无路,便走歧途。

他的目光落在巷尾一个挂着“老瘸腿情报摊”木牌的角落。摊主是个左腿明显畸形的老者,裤管空荡荡地晃着,只用一根铁拐支撑着身体。他正用铁拐敲着地面,对围着他的几个低阶修士吹嘘着什么,唾沫星子溅到身前摊开的几张兽皮地图上,留下一个个湿斑。李飞羽挤过去时,恰好听到他唾沫横飞地讲着“蚀金谷金煞成精”的奇闻。

“……那金煞邪门得很!上次‘铁手’他们进去采‘沉金芝’,好家伙,刚摸到谷底,就见漫天金粉飞,跟下雪似的!结果呢?”老瘸子猛地顿了顿铁拐,声音陡然拔高,“铁手那柄玄铁重剑,愣是被金粉啃得跟筛子似的!人倒是跑出来了,可浑身皮肤都透着金锈色,昨儿个我还见他在街口晒太阳,那胳膊肘一动,‘咔嚓’一声,掉下来一块锈渣!怕是活不过这个月喽!”

周围的修士听得咋舌,有个穿蓝布衫的年轻修士忍不住问:“那沉金芝呢?采着了吗?”

“采个屁!”老瘸子啐了一口,“命都快没了,还惦记芝?据说铁手现在天天喝‘化锈汤’,一碗汤就得两块下品灵石,把家底都快败光了!”

李飞羽没跟着起哄,只是平静地递过去一块下品灵石,灵石表面还沾着点泥土——是他故意没擦干净的,在这种地方,太干净的灵石反而扎眼。“我要《擎天周边险地录》,重点是腐海毒沼。”

老瘸子斜睨了他一眼,浑浊的眼睛在他青色布袍上打了个转,又落到他腰间空荡荡的储物袋挂绳上——李飞羽故意没挂储物袋,只在袖中藏了个不起眼的布囊。老头毫不迟疑接过灵石,用缺了角的门牙咬了咬,确认是真货,脸上的褶子才挤成一团:“小哥看着面生啊,刚到擎天城?”

李飞羽没搭话,只是抬了抬下巴。

“啧啧,”老瘸子摇着头,用铁拐指了指巷外,“小哥莫非是要去那鬼地方寻找机会?老夫好心劝你一句,千万别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那地方的毒瘴,可不是‘清瘴丹’能顶得住的——上个月有个愣头青,揣着一葫芦清瘴丹就敢往里闯,结果呢?三天后被毒藤卷着漂到外围,浑身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眼珠子都凸出来了,手里还攥着个空葫芦。”

嘴上说着劝阻的话,手却没闲着,从摊位底下摸出一卷泛黄的兽皮扔过来。兽皮边缘卷得厉害,上面还沾着块暗红色的污渍,看着像干涸的血。“喏,就这个,三年前的货了,你要不嫌旧就拿去。”反正话已说尽,对方若执意送死,也与他无关——每年死在腐海的修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李飞羽不动声色展开兽皮,上面用朱砂勾勒着擎天城周边的地形,线条歪歪扭扭,像是用手指头蘸着颜料画的。腐海的位置被圈了个醒目的红圈,旁边用潦草的字迹写着:“毒瘴变异,七日一涨,内里毒藤成精,疑有凶物盘踞,金丹境界及以下切勿进入。”字迹旁边,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骷髅头,眼眶里点着两团黑墨,透着一股敷衍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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