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地裂现灵树(1/2)

血色箴言如玄铁烙印般深深刻进灵魂褶皱,每一个字符都重若万钧山岳,压得李飞羽胸腔生疼。他跪坐在干燥龟裂的荒原上,指节深深抠进滚烫的骨粉层,指腹被灼得发麻。葬道引路人、十万怨骨、灵树……这些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在神魂深处烫出滋滋作响的伤痕,连带着太阳穴突突直跳。

“爷爷……”他喉间溢出破碎的呢喃,掌心紧紧贴住胸口那枚发烫的玉坠。温润的玉石隔着粗布衣衫传递来奇异的灼热,仿佛能从那早已冷却的玉质中,重新汲取到烟草与泥土混合的熟悉气息——那是七彩骷髅留下的最后痕迹,是这片死寂之地唯一能让他心脏稍作停歇的慰藉。

殇骨之隅的末日并未因血色箴言的“天启”而有半分缓和。旱魃的邪力如无形瘟疫,正疯狂榨取着土地最后的生机。铅灰色的天幕凝固成永恒的穹顶,没有云絮飘动,没有风丝流转,只有令人窒息的闷热在空气里粘稠地翻滚。大地早已彻底干涸,表层的骨粉被烈日晒得坚硬如铁,每一步踏上去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扬起呛人的灰白尘烟,如同为这片死地撒下的祭奠香灰。

目力所及之处,再无半分绿意。连最顽强的荆棘都已化为焦炭,食腐的鸦群早已销声匿迹,仿佛被这绝对的死寂彻底吞噬。空气中弥漫着三重气息:焦糊的草木灰味、尸骸深度腐朽的腥臭,以及更深沉的、源自地底的怨毒——那是亿万亡魂在熔炉中熬炼出的气息,带着蚀骨的阴冷,混杂在滚烫的空气里,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碎玻璃。

这便是旱魃吐息凝成的“骨胶雨”。每当远方地平线传来那非人的、充满暴戾干渴的咆哮(旱魃似乎并未远离,总在死地深处逡巡),铅灰天幕便会降下粘稠如半凝固油脂的雨滴。每一滴雨里都封印着一张扭曲的人脸,那些被旱魃蛮力抽离的怨魂残影,正无声地张合着嘴,密密麻麻地砸在破败茅屋的草顶上,发出“噗嗤噗嗤”的闷响,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掌在绝望拍打生人世界的门窗。

每当此时,李飞羽怀中的玉坠便会骤然发烫,渗出温润的七彩光晕。那些试图穿透茅草的怨毒哀嚎,触碰到光晕便化作低沉悠远的青铜编钟音律——正是《安息咒》的调子,勉强在这方寸之地撑起一片安宁结界。他能活下来,全赖七彩骷髅(或许该称师父?)准时如幽冥钟摆的“笃笃”叩门声,以及枯叶包裹里仅够维持生机的食物净水。可活着的代价,是日复一日渗入骨髓的孤独,和对“十万怨骨”这四字箴言的恐惧茫然。

他仍在埋葬。埋葬那些在荒野中倒毙的幸存者尸骸,他们的皮肤紧贴骨头,呈现枯木般的焦黑色,眼窝深陷如洞,嘴巴大张着,仿佛临终前经历了无法想象的干渴酷刑。这些骨头入手滚烫,却又透着心悸的阴寒——这便是箴言里的“怨骨”吗?

每一次念动《往生咒》,每一次将焦黑骸骨推入浅坑,李飞羽都能清晰感觉到掌心玉坠的轻微悸动,像是在贪婪地汲取着什么。而玉坠表面那些细密的七彩纹路,似乎真的在以微不可察的速度凝实、明亮,如同一颗将醒未醒的种子。这细微变化,成了支撑他在死地里跋涉的唯一光火。

日子在埋葬、等待叩门声、对抗骨胶雨的循环中沉重流淌。土墙上的刻痕在九百九十九道之后,仍在艰难延伸:一千零三、一千零四……距离“十万”那个天堑般的数字,依旧隔着无法丈量的绝望。当李飞羽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休止的宿命碾碎时,异变在某个闷热午后毫无征兆地降临。

他刚将一具蜷缩在地裂边缘、状如烤焦树根的怨骨尸体掩埋完毕,拄着锈迹斑斑的铁锹,抹去脸上混着汗水与骨粉的污迹。眼前那道深不见底的地裂如大地狰狞的伤口,正渗出丝丝缕缕的青黑怨气。突然,脚下的大地猛地一震!并非旱魃咆哮引发的空气震荡,而是源自地核深处的恐怖悸动,如同沉睡万古的巨兽骤然睁眼!

“轰隆隆——!”

沉闷的轰鸣从地心炸开,整个殇骨之隅瞬间天翻地覆。大地如狂暴海洋上的破船,疯狂颠簸、撕裂!李飞羽惊叫着摔倒,额头撞在一块滚烫的骨石上,鲜血瞬间模糊了视线。铅灰色的天幕如脆弱琉璃,被无形巨力撕裂开无数纵横交错的漆黑裂痕,刺目的惨白电光在裂缝中狂舞,如毁灭之神的鞭挞。

以那道主地裂为中心,无数更狰狞的裂缝如蛛网般瞬间蔓延!“咔嚓咔嚓”的岩石崩裂声刺得人牙酸,远处低矮的荒丘如沙堡般轰然坍塌,地面被狂暴力量撕扯、抬升、扭曲,巨大的土石如瀑布般坠入新生的深渊。远方旱魃充满惊怒与恐惧的咆哮,瞬间被这毁天灭地的轰鸣吞没。

李飞羽死死抱住一块尚未完全崩裂的巨岩,身体如狂风中的落叶般被抛起又摔下。剧烈的震颤让他骨骼发疼,胃里翻江倒海,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喉咙——这不是地震,这是天地在崩坏!

“师父!!”他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嘶喊,声音被撕裂成碎片。掌心的玉坠突然爆发出太阳般的七彩光芒,炽烈而温暖的光晕瞬间驱散了烟尘与恐惧,一股柔和却强大的牵引力传来,如同在灭世洪水中递来的救生索。

他福至心灵,顺着牵引力连滚带爬扑向那道正在疯狂扩张的地裂边缘。就在他扑到裂口的刹那,牵引力猛地向下,一个低沉温和却带着无上威严的意念在脑海中炸响:“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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