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惊雷焚庄·惊鸿挽天倾(1/2)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杂着焦糊气息,死死扼住了沈惊鸿的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了一把冰冷的碎玻璃,刮得喉咙生疼。她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山壁阴影,如同蛰伏的壁虎,右腿的剧痛和腰侧伤口蔓延的麻痹感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啃噬着她的意志。左肩的布条早已被鲜血彻底浸透,黏腻湿冷地贴在皮肉上,每一次心跳都牵扯出撕裂般的锐痛。

头顶上方,惊鸿山庄方向传来的厮杀声、惨叫声、建筑轰然倒塌的巨响,如同地狱的丧钟,一声声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火光映红了半边狭窄的天空,浓烟滚滚,将灰白的天光都染成了不祥的暗红。

林惊羽!

这个念头如同淬毒的尖刺,狠狠扎进脑海。前世坠崖时他那张写满贪婪与残忍的脸,与此刻山庄的烈焰惨嚎重叠,烧灼着她仅存的理智。不能等!绝不能像前世一样,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围攻致死,看着山庄化为灰烬!

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浓烈的铁锈味瞬间冲散了眼前的阵阵发黑。求生的本能和滔天的恨意化作一股蛮横的力量,支撑着她拖着伤腿,沿着山涧嶙峋的乱石,一点一点,朝着山庄后山的方向挪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冷汗早已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又被寒风吹得冰冷刺骨。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被藤蔓半掩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出现在山壁下方。洞口幽深,散发出泥土和朽木的潮湿气息。就是这里!山庄通往崖下的秘密通道!前世母亲用生命为她开启的生路!

沈惊鸿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拨开藤蔓,一头钻了进去。

通道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空气污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烟尘。脚下是湿滑黏腻的泥土和碎石,黑暗中不时传来微弱的呻吟和压抑的哭泣声——是山庄里侥幸逃入秘道的妇孺和伤者。

沈惊鸿顾不上他们。她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凭借着前世残存的记忆和对山庄地形的熟悉,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摸索前行。左肩的伤口在每一次摩擦岩壁时都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腰侧的麻痹感已经蔓延到大腿,右腿更是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她只能用手死死抠着湿冷的岩壁,用指甲嵌入泥土的刺痛来保持清醒。

越靠近出口,通道内的空气越发灼热呛人,喊杀声和兵刃交击声也越发清晰刺耳。前方隐约透出跳动的火光。

终于,她摸到了出口的机关。一块不起眼的凸起岩石。她用力按下!

“咔哒…轰隆隆…”

沉闷的机括转动声响起,一道厚重的石门缓缓向内打开一条缝隙。灼热的气浪裹挟着浓烟和血腥味瞬间涌入通道!刺目的火光让沈惊鸿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眼前,是地狱!

惊鸿山庄的后院演武场,此刻已沦为修罗屠场!断臂残肢随处可见,鲜血将地面染成了暗红色。沈家护卫的尸体与穿着各色劲装的蒙面杀手尸体纠缠在一起。残存的护卫正依托着假山、断墙,做着最后的、绝望的抵抗。喊杀声、怒吼声、濒死的惨嚎声交织成一片。

而战场的中心!

父亲沈千山!

他高大的身躯如同浴血的战神,手中那柄沉重的“破岳”重剑舞动如风,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剑锋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无人能挡!但他身上早已伤痕累累,前胸后背至少插着三支箭矢,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皮肉翻卷,鲜血几乎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他周围,是里三层外三层,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般疯狂围攻的敌人!为首的,赫然是三个气息沉凝、招式狠辣的老者,显然是林惊羽请来的顶尖高手,死死缠住了沈千山!

“爹——!”一声凄厉的嘶吼卡在沈惊鸿的喉咙里,被她死死咽下。现在不是暴露的时候!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猎鹰,瞬间扫过整个混乱的战场。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后山火药库!

前世,山庄陷落的最后时刻,林惊羽为了毁尸灭迹,彻底抹去沈家存在的痕迹,悍然引爆了山庄储备用来开矿修路的火药!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不仅将山庄化为齑粉,也吞噬了无数来不及撤离的双方人马!而引爆点,就在后山那个隐蔽的石屋仓库!

火药库!

那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也是唯一能瞬间逆转局势、给父亲创造脱身机会的杀器!

沈惊鸿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和疯狂。她强压下冲出去与父亲并肩作战的冲动,身体紧贴着冰冷的石壁,如同最狡猾的壁虎,利用假山、燃烧的梁柱、甚至尸体堆的掩护,朝着后山方向潜行。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痛得她眼前发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口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近了!

后山那间用坚固青石垒砌、伪装成杂物房的小石屋就在眼前!门口竟然只歪歪斜斜地倒着两个沈家护卫的尸体,并无敌人看守!显然,林惊羽的人马都集中在前院围攻父亲,根本想不到会有人打这火药库的主意!

沈惊鸿心头一喜,正要加速冲过去——

“呔!哪来的小娘皮!鬼鬼祟祟想偷俺们东西?!”

一声炸雷般的大吼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沈惊鸿耳膜嗡嗡作响!

只见一个如同铁塔般雄壮的黑影,猛地从旁边一堆倒塌的柴垛后面蹦了出来!来人足有九尺开外,胳膊比寻常人的大腿还粗,肌肉虬结,光着膀子,只在腰间胡乱系了块兽皮,露出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他手里倒提着一柄夸张的、足有门板大小的厚背砍山刀,满脸横肉,豹头环眼,活脱脱一个庙里的金刚下凡!只是此刻,这“金刚”脸上糊满了黑灰,鼻子下面还挂着两条亮晶晶的鼻涕,随着他粗重的呼吸一吸一吸,显得有些滑稽。

沈惊鸿瞳孔骤缩!这莽汉气息浑厚,绝对是个硬茬!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经不起缠斗!

“石…石磊大哥?”一个带着哭腔的、细细的声音从柴垛后面又探出个小脑袋,是个满脸煤灰、瘦得像豆芽菜的小厮,他惊恐地看着沈惊鸿,又看看那莽汉,“她…她好像是大小姐…”

“大小姐?”石磊那双铜铃大眼猛地瞪圆,上下打量着沈惊鸿血迹斑斑、狼狈不堪的模样,浓黑的眉毛拧成了疙瘩,“大小姐咋弄成这熊样了?跟被狼撵了八百里的兔子似的!”他嗓门洪亮,在这喊杀震天的战场上显得格外突兀。

沈惊鸿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语速快如连珠炮:“石磊!别废话!我是沈惊鸿!想救庄主,想活命,就听我的!带上你的人,跟我冲进那石屋!里面有火药!快!”

“火药?”石磊一愣,随即那双环眼里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他奶奶的林惊羽!想炸死俺们?!门儿都没有!”他根本不去想沈惊鸿为什么会知道里面有火药,也懒得去想,巨大的砍山刀往肩上一扛,对着柴垛后面吼道:“二狗!三驴!别他娘的装死了!抄家伙!跟俺去搬‘大炮仗’!炸死那群狗娘养的!”

柴垛后面稀里哗啦又钻出三四个同样灰头土脸、但眼神凶悍的汉子,手里拎着斧头、铁锤之类的粗笨家伙事,一看就是山庄里负责粗重活计的杂役。

“大小姐!您吩咐!”石磊拍着厚实的胸膛,瓮声瓮气,唾沫星子差点喷到沈惊鸿脸上。

沈惊鸿嘴角抽了抽,也顾不上计较:“石磊,你力气最大!冲进去,看到那种油纸包着的、坛子装的,不管大小,给我用最快速度搬到演武场入口那个最大的牌楼下面!越多越好!堆起来!”

“得令!”石磊大吼一声,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扛着门板大刀就朝着石屋紧闭的铁门冲了过去!

“轰!!!”

一声巨响!那扇厚重的铁门,竟被他用肩膀生生撞得向内凹陷、扭曲变形!门栓断裂,铁门洞开!

“兄弟们!搬‘炮仗’!”石磊一头扎进弥漫着火药粉尘的黑暗石屋。

“搬炮仗喽!”二狗、三驴等人嗷嗷叫着,如同打了鸡血般跟着冲了进去。

沈惊鸿忍着伤痛,紧随其后冲入石屋。浓烈的硝石硫磺味呛得人几乎窒息。借着门口透入的光线,只见石磊如同人形暴龙,一手一个,轻松拎起两个半人高、沉重无比的黑色火药坛子,腋下还夹着一个,大吼着就往外冲!二狗等人则七手八脚地抱起较小的油纸包,连滚带爬地往外运。

效率惊人!

沈惊鸿不敢耽搁,目光如电,迅速扫视着昏暗的石屋内部。她的目标很明确——引信!必须找到足够长的引信!很快,她在角落的架子上发现了几大捆用油布包裹着的、足有婴儿手臂粗的黑色引信绳!

就是它!

她冲过去,抓起一捆引信绳,又飞快地从旁边的工具架上扯下一把锋利的柴刀,转身就往外跑。

“撤!快撤!”沈惊鸿对着还在疯狂搬运火药的石磊等人嘶声大喊,“往牌楼那边堆!快!”

石磊腋下又夹起两个坛子,瓮声应道:“大小姐放心!俺老石别的没有,就是力气大!二狗!三驴!麻利点!谁他娘的慢了,老子把他塞火药坛子里当炮仗点了!”

“石老大饶命!”二狗抱着三个油纸包,跑得屁滚尿流,差点被门槛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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