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聚义厅上的质疑（2/2）

果然，就在众人纷纷向陆啸投来羡慕或敬佩的目光时，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了，如同冷水滴入滚油。

“杜远小兄弟此番行动，确乎精妙，以巧破力，令人大开眼界。”吴用轻摇羽扇，缓缓开口，他脸上带着智者的微笑，但话语却如绵里藏针，“不过，吴某有一事不明，还望小兄弟解惑。”

来了。陆啸心中暗道，面上却愈发恭敬：“军师请讲。”

吴用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陆啸身上：“我梁山泊聚义，替天行道，行事当光明磊落，以堂堂正正之师，显我梁山威名。小兄弟此次行动，虽成功救回兄弟，但其手段……潜入、夜袭、击晕哨兵、撒放污物，是否过于……嗯，‘取巧’了些？长此以往，恐江湖上的朋友笑我梁山只会行此鬼蜮伎俩，有损我梁山‘义’字当先、勇武传家的赫赫威名啊？”

这话一出，厅内气氛顿时为之一变。

李逵立刻大声附和：“军师说得对！俺铁牛也觉得别扭！咱们梁山好汉，要打就明刀明枪地打！偷偷摸摸的，算什么好汉！”

一些注重名声和传统“江湖道义”的头领也微微颔首，显然对吴用的话深以为然。在这个时代，正面硬刚才是英雄所为，阴谋诡计往往为人不齿。

杜迁的脸色顿时紧张起来，担忧地看着陆啸。

宋江依旧面带微笑，不置可否，似乎也想看看陆啸如何应对。

陆啸心中冷笑，吴用这是要给他扣上一顶“行事不正，有损威名”的帽子啊。他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坦然地迎上吴用的视线。

“军师此言，小子不敢苟同。”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请问军师，何为‘义’？对被扣兄弟见死不救，是为不义；为逞一时之勇，让更多兄弟白白流血牺牲，是为不义乎？”

他顿了顿，继续道，语气逐渐带上了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力量：“小子以为，我等聚义梁山，首要在于保全自身，护佑兄弟。若能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之战果，保全更多兄弟性命，减少无谓伤亡，此方为大义！至于手段是明是暗，是正是奇，不过是达成目的之途径。若拘泥于形式，徒增伤亡，岂非本末倒置？”

他目光扫过李逵等人，最终回到吴用脸上：“况且，兵者，诡道也。孙子亦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我等虽非官兵，然行军打仗之理相通。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战果，乃取胜之道，亦是保全兄弟之道。若因此便被视为‘鬼蜮伎俩’，小子以为，此非手段之过，乃是观念之桎梏。”

“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战果……”吴用喃喃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他深深地看着陆啸，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年轻人。这句话背后蕴含的冷静、功利乃至冷酷的军事哲学，与这个时代普遍追求的“勇武”、“气节”形成了鲜明对比。

厅内再次陷入寂静。

一直冷眼旁观的武松，此时却微微颔首，破天荒地开口了，声音依旧冷硬，却带着一丝认同：“此言，倒也在理。救人便是救人，成了便好。何必计较如何救的。”他行事只看结果和本心，对繁文缛节和虚名并不看重。

鲁智深也哈哈一笑：“洒家觉得杜远小子干得不赖！没死人，没见血，就把人捞回来了，还顺带恶心了那姓张的一把，痛快！比某些人就知道蛮干强！”说着，还瞥了李逵一眼。

李逵气得哇哇叫，却又说不出什么有力的反驳。

宋江见状，呵呵一笑，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杜远贤侄年纪虽轻，却见识不凡，其所言‘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战果’，细细思量，确含至理。此事就此作罢，杜远有功当赏，日后亦当勉力。”

他轻描淡写地将吴用的质疑揭过，既肯定了陆啸的功劳和观点，又维持了表面的和谐。

但陆啸知道，经此一事，他在宋江和吴用心中的分量，以及“危险”程度，恐怕都大大提升了。他展示了自己的能力，也暴露了自己的“异类”思维。

吴用没有再说话，只是摇着羽扇，看着陆啸的目光，比之前更加深沉难测。

聚义厅的晨会散了。陆啸拿着赏赐，在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坦然离开。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他在这梁山泊的第一步，虽然迈得有些惊险，但总算是站稳了。而“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战果”这颗种子，已经借着这次机会，悄然埋下，只待日后在更多人心中发芽。

尤其是，在那些务实派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