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匿名信风波与三喜临门(1/2)

清晨五点半,林晚晴照例在省城招待所的阳台上打了一套舒缓的太极。远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省城食品工业学院的宿舍区还静悄悄的。距离培训开始还有三天,她却已提前一周抵达,为的是熟悉环境和搜集资料。

打完最后一式,她回屋拿起暖水瓶倒水,目光落在桌上那封昨天从家里转寄来的匿名信上。信封是普通牛皮纸,没有寄件人信息,邮戳模糊不清。信纸上只有一行打印的宋体字:“晴记的红火日子快到头了,好戏在后头。”

赵桂枝在随信附上的纸条里写满了担忧:“晚晴姐,这信是夹在门店收到的普通信件里的。大山哥查了邮戳,只能确定是从咱们地区寄出的。大家心里都毛毛的,你要不要回来一趟?”

林晚晴端起搪瓷缸抿了口温水,神色平静。她将信纸折好收进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夹层,心中已有计较。匿名信的意图很明显:扰乱军心,在她外出学习这个关键节点制造恐慌。这种伎俩,她前世见得多了。

“铃铃铃——”床头柜上的招待所电话突然响起。

林晚晴走过去接起,听筒里传来张大山沉稳中带着急切的声音:“嫂子,是我。又出事了。”

“慢慢说,大山。”林晚晴在床边坐下,左手下意识抚摸着腕上顾铮去年探亲时送的那块上海牌手表。

“今天凌晨四点,咱们东门店的后墙被人用红油漆刷了‘黑心作坊’四个大字。”张大山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音里隐约能听到泼水刷洗的声音,“桂枝已经带人在清理了,但那个位置临街,怕是有些早起的路人看见了。”

林晚晴眉头微蹙:“门店值班的人呢?”

“昨晚是老刘头值班,他说凌晨两点左右听到外面有动静,出去看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张大山顿了顿,“但老刘头今年五十八了,眼神不太好…我已经让柱子去调附近早市摊贩的询问情况了。”

“损失呢?”

“除了墙面污损,其他都还好。”张大山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但嫂子,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上次是原料车轮胎被扎,上上次是有人往咱家酱料桶里撒沙子。虽然都没造成大损失,可这么折腾下去,员工们人心惶惶。”

林晚晴望向窗外逐渐亮起来的天色,晨光透过玻璃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她沉默了片刻,忽然问:“大山,你觉不觉得这些手段都太…小儿科了?”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嫂子的意思是?”

“扎轮胎、撒沙子、刷标语,这些都是恶心人但不伤根本的小动作。”林晚晴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缓缓踱步,“如果是付科长那种人反扑,或者地区食品公司真要下狠手,该直接举报卫生问题、挖走核心员工、截断原料供应才是。”

她停在窗前,看着楼下开始有早起的学生抱着饭盒走向食堂:“所以我觉得,这些事和匿名信可能是两拨人做的。小动作是本地眼红的小鱼小虾,匿名信…才是真正的大鱼在试探。”

张大山倒吸一口凉气:“那咱们现在…”

“按计划行事。”林晚晴语气坚定,“你让桂枝今天上午召集所有门店店长和车间组长开个会。三点内容:第一,公开说明我已经知道这些情况,并且有应对方案;第二,设立‘安心奖金’,这个月所有员工加发五块钱奖金,算是压惊费;第三,启动内部举报机制,谁提供有效线索抓到搞破坏的人,奖励一百元。”

一百元!这在1983年相当于普通工人三个月的工资。张大山的呼吸都重了:“嫂子,这手笔是不是太大了?”

“不大不足以震慑宵小。”林晚晴微微一笑,“另外,你私下去找李主任一趟,把情况说明。他不是一直想让咱们扩大生产,把‘晴记’做成街道的标杆企业吗?那就请他帮忙,协调派出所这几天多在家属院和门店附近巡逻。”

挂断电话后,林晚晴坐在书桌前摊开笔记本。她翻开崭新的一页,写下今天的日期:1983年9月17日。然后在下方列出几条思路:

匿名信来源排查(邮戳、纸张、打印机型号)

省城学习期间需完成的三个目标:火腿肠生产技术、真空包装设备信息、国营厂老师傅人脉

应对暗处敌人的策略:外松内紧,引蛇出洞

家庭方面:下周给大宝小花寄信和礼物,给顾铮的回信要写了

写到顾铮的名字时,她的笔尖顿了顿。上次收到他的信还是半个月前,简短的三行字汇报了边防哨所的近况,末尾一句“家中辛苦,望自珍重”写得板板正正,却让她盯着看了好久。

“妈妈!”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和脆生生的童音。

林晚晴连忙起身开门,只见招待所服务员小周牵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站在门口。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眼睛红肿,明显刚哭过。

“林同志,真不好意思打扰您。”小周满脸歉意,“这是食堂王师傅的女儿小娟,她爸今天早班,她妈上夜班还没回来,孩子醒了找不到人就跑出来了…”

林晚晴蹲下身,平视着小女孩:“小娟怎么啦?”

“我、我梦见大灰狼…”小女孩抽噎着说,怯生生地看着林晚晴。

也许是想到家里的两个孩子,林晚晴心下一软,温声道:“那阿姨陪你等妈妈回来好不好?阿姨那里有糖。”

半小时后,当小娟妈妈急匆匆赶来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晨光满屋,那位据说来省城参加重要培训的女同志正坐在床边,轻声细语地给女儿讲《小马过河》的故事。女儿手里捏着半块大白兔奶糖,已经破涕为笑。

这件事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池塘,涟漪在招待所工作人员中悄然扩散。等林晚晴三天后正式去食品工业学院报到时,她已经成了招待所里公认的“和气又能耐的林同志”。

食品工业学院的培训班设在老校区的红砖楼里。五十名学员来自全省各地,大多是国营食品厂的年轻技术员或车间主任,像林晚晴这样的个体经营者是独一份。

开班第一天,她就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审视目光。

“你就是‘晴记’的老板?”课间休息时,一个戴着黑框眼镜、三十出头的男人主动走过来搭话,“我叫陈建国,地区食品厂技术科的。早就听过你的名号,没想到这么年轻。”

林晚晴合上笔记本,礼貌点头:“陈技术员你好。‘晴记’只是小本经营,跟你们国营大厂不能比。”

“诶,话不能这么说。”陈建国在她前排的空位坐下,压低声音,“你们那个五香肉脯的配方,我们厂技术科研究过,确实有独到之处。特别是那个‘三烘三晾’的工艺…”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林晚晴面色不变:“都是些土法子,登不了大雅之堂。”

“土法子能做出那么好的产品?”旁边又凑过来一个女学员,扎着两条粗辫子,眼神亮晶晶的,“林同志,我叫孙秀兰,是县城副食品公司的。我们经理一直想找你们进货,但你们产量跟不上。这次培训可是个好机会,你要是能学到扩大生产的技术…”

“孙秀兰,你这算盘打得我在走廊都听见了!”陈建国笑骂一句,转头对林晚晴正色道,“林同志,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次省里组织的培训班,名义上是技术培训,实际上也是为下一步食品行业改革摸底。结业时有个成果展示环节,省轻工厅的领导会来现场。你要是能拿出好东西,说不定能争取到政策支持。”

林晚晴心中一动。这个消息赵桂枝托李主任打听时都没探听到,果然还是得进入这个圈子才能获得核心信息。

她正要细问,上课铃响了。这节是《食品微生物学》,讲课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教授姓郑,听说退休前是省食品研究所的副所长,讲课深入浅出,案例分析的都是实际生产中的问题。

课讲到一半,郑教授突然提问:“如果一批酱制品在灭菌后第三天气味发生异常,酸度升高,但外观无明显变化,可能是什么原因?”

教室里安静下来。这种结合实际的问题最考验人,光有书本知识是答不上来的。

林晚晴看着黑板上郑教授画的工艺流程图,脑中飞快回忆着“晴记”生产过程中曾遇到过的类似情况。她犹豫片刻,举起了手。

“这位同学请说。”

“可能是灭菌后的冷却环节出了问题。”林晚晴站起身,声音清晰,“如果冷却时间过长,或者冷却环境洁净度不够,会导致耐热芽孢菌的二次污染。这类微生物在酱制品的储存过程中会缓慢繁殖,产生酸性代谢物,但初期不会引起明显的外观变化。”

郑教授推了推眼镜,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你是哪个单位的?遇到过这种情况?”

“我是个体经营者,家里做肉脯和酱制品。”林晚晴坦然回答,“去年夏天确实遇到过,后来我们在冷却间加了紫外线灯,严格控制在半小时内完成冷却,问题就解决了。”

教室里响起轻微的议论声。在1983年,能自费投资紫外线灯的个体户可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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