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意外（2/2）
艾莉亚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眼中流露出深深的迷茫和一丝几乎无法掩饰的羡慕。
她交叠的双手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掐进了柔软的袍子里。“符英姐姐，你有可以并肩作战、值得你去冒险甚至拼命保护的人，真好……真好啊。”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寥，“我……我好像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大家看待我，要么是充满敬畏，隔着很远的距离……要么，就像塞拉菲娜王太后和那些元老祭司一样，只希望我安安分分地待在这片光辉之下，准确地完成每一次祈祷和仪式，做他们期望中的、完美无瑕的‘曦光之女’。”
她说这话时，嘴角泛起一丝极淡却无比清晰的苦涩，那双总是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眼眸，此刻竟像是被轻纱笼罩，透出一种被困于方寸之地的无力与哀伤。
这话语中透出的深切孤独感，如此真切地触动了符英。
她看着身边这位被无数人敬仰崇拜的神裔少女，此刻在尘埃与微光中，更像一只被囚禁在华美金笼里的雀鸟，对外面世界的风雨既感到恐惧，又充满了无法抑制的向往。符英的心微微抽紧，生出一种复杂的怜惜。
“其实……外面也有很多不好，很多糟糕的事情。”
符英试图让她明白现实的残酷一面，语气变得郑重，“会受伤，流很多血，留下难看的疤痕；会痛得撕心裂肺，觉得再也撑不下去了；会眼睁睁失去重要的人，却无能为力；还会……被迫做很多很多自己根本不想做、甚至厌恶的事情……”
她说出这话时，想到了自己被那个该死的系统逼迫着去完成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恋爱任务时的窘迫、尴尬和无奈，眼神不由得露出一丝悻悻然。
艾莉亚却用力地摇了摇头，金色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在微光中划过一道弧线，语气异常执着：“不一样的。符英姐姐，你说的那种‘不好’，是真实的，是活着的滋味，是属于自己的经历。哪怕痛苦，那也是深刻的。而我……”
她抬起自己纤细、仿佛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手，有些出神地看着，“我就像这神殿里最高处的水晶灯，看起来很亮，很圣洁，被所有人仰望。但所有的光都是被赋予的，被规定好的亮度、颜色和照射范围。我甚至不知道……”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金色眼眸中水光氤氲，充满了自我怀疑的迷雾，“自己究竟是谁？除了‘太阳神后裔’这个冰冷的名号之外，艾莉亚……还能是什么？我连赫利俄斯城外一公里的地方，田野是什么味道，风是什么声音，都……都不知道。”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气声说出来的，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
符英彻底沉默了。
她忽然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虽然被迫卷入各种生死危机和奇葩任务，但至少一路走来，是在真实地活着，是在不断地做出选择、经历挣扎、感受着刻骨铭心的痛苦与喜悦。
而眼前的艾莉亚，看似拥有世人羡慕的一切——尊贵的身份、强大的力量、众人的敬仰，却被无形的高墙囚禁着，剥夺了最基础的体验世界的权利和自我探索的可能，像一个精致却空洞的符号。
“或许……”符英犹豫了一下，声音放得极柔，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安慰，“或许以后会有机会的？等解决了魔将的威胁，世界变得更安全一些，也许……也许你能出去看看？”
她试图描绘一个希望。
艾莉亚的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微弱却明亮的光彩，像是夜空中骤然闪现的星子，但那光芒仅仅持续了一瞬，就迅速黯淡、熄灭下去。
她长长的睫毛垂落，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她低下头，无意识地用手指用力揪住纯白祭司袍的一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塞拉菲娜王太后陛下……不会允许的。她反复告诫我，我的力量、我的存在，唯一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艾瑟兰的‘光’，不能有任何闪失，不能沾染任何尘埃……我绝不能离开神光笼罩的结界……”
她的肩膀微微垮了下去，流露出一种与她神圣身份不符的、深深的无力感。
储藏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那些发光的植物在尽职地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空气中漂浮的微小尘埃在光带中缓缓飞舞，映照着两个少女各怀心事的脸庞——一个带着历经风霜的疲惫与坚韧，一个带着未被世俗沾染却深陷牢笼的纯真与哀愁。
符英看着她失落的样子，心中不忍，正搜肠刮肚地想再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或者至少转移一下这沉重的话题——
“啊——！！！”
一声凄厉至极、充满了极度恐惧和撕裂般痛苦的女性尖叫声，毫无预兆地猛地从通道上方、很可能是植物园或者更靠近圣殿核心区域的方向传来！
那尖叫声锐利得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夜的静谧，也狠狠撕裂了储藏室内刚刚建立起的那一点点温情与脆弱的理解！
符英和艾莉亚同时猛地抬起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艾莉亚脸上那浓郁的迷茫和悲伤瞬间被极度的震惊和一丝本能恐惧取代，她猛地站起身，纯白的袍角带起一阵微风，声音都变了调：“是……是塞拉菲娜王太后身边首席侍女艾琳的声音！她从不会这样失态！她是最注重礼仪和冷静的人！”
符英的心也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将她淹没。在这座光耀之都、守卫如此森严的王宫最核心区域，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会让一位训练有素的高阶侍女发出如此骇人崩溃的尖叫？
两人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苍白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骇然与困惑。
几乎同时，外面通道和上方庭院的方向，传来了骤然变得杂乱、密集的奔跑脚步声，以及金辉卫士们短促而紧张的呼喊声，打破了夜晚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