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积尘暗语(1/2)
金蝉子提前半个时辰悄然离开藏身的净心窟。他换上了一件略显陈旧、但洁净的灰色僧衣,收敛了周身大部分佛光,只保留着罗汉境界应有的平稳气息,如同一个普通的外山执事僧人,不急不缓地向着“积尘洞”方向行去。
沿途,他敏锐地察觉到,荒僻小径上巡查的僧人队伍,比昨日似乎密集了一丝,且神情更为肃穆,眼神扫视更为仔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沉郁感,也愈发明显。他甚至看到几处不起眼的岩石或古树上,被新设下了微弱的监测符文,若非他熟悉灵山阵道手法且刻意观察,几乎难以发现。
“管控越发严密了。”金蝉子心中暗忖,脚步却未停,神态自然,偶尔遇到相识的低阶僧众,还合十点头致意,对方也匆忙回礼,并未多问。
积尘洞位于外山一片长满青苔的陡峭崖壁之下,洞口被茂密的藤萝和几株歪斜的古松遮掩,十分隐蔽。洞内常年阴冷潮湿,堆积着大量年代久远、少人问津的经卷、法器等杂物,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纸张与灰尘味道。
金蝉子并未直接进入主洞,而是绕到侧面一处被山体裂缝形成的狭窄入口,悄无声息地滑入。这里面是洞窟系统的一条偏僻岔路,尽头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室,正是他与慧明约定的地点。
石室内空无一人,只有滴水声从角落传来。金蝉子并未布设任何照明,仅凭目力也能看清。他在石室中央的平整石面上盘膝坐下,闭目静候,神识却如同最精细的雷达,笼罩着来路与石室周围每一寸空间。
时间点滴流逝。未时一刻、两刻……石室内外,除了水滴声,一片死寂。
金蝉子面色平静,心中却不由得泛起一丝波澜。慧明师兄素来守时,甚至有些刻板。若他有意前来,此刻应该到了。难道……他真的不敢来?或是出了什么变故?
就在未时三刻即将过去的最后一瞬,石室外那条狭窄的岔道入口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叶落地的“沙沙”声。
来了!
金蝉子心神一凝,却未睁眼。
一个矮胖、穿着知客院普通执事僧袍、面容敦厚却带着浓重黑眼圈的中年僧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小心翼翼地侧身挤进了石室。他先是不安地快速扫视了一遍石室,确认只有金蝉子一人后,才明显松了口气,但依旧站在入口附近,没有靠近。
正是慧明。
“金……金蝉师弟?”慧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真的是你?你何时回来的?怎地……用这种方式寻我?”
金蝉子这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平和地看向这位昔日的师兄。慧明看上去比记忆中苍老憔悴了许多,眼中有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惊惶。
“慧明师兄,别来无恙。”金蝉子声音温和,“贫僧云游方归,见山内气象有异,心中困惑,又恐冒昧惊扰,故用旧法相邀。扰了师兄清净,还望见谅。”
慧明连忙摆手,又紧张地侧耳听了听洞外动静,才稍稍凑近两步,苦笑道:“师弟啊师弟,你……你回来的可真不是时候。现今山内,风声鹤唳,不同往日了。”
“哦?还请师兄指教。”金蝉子不动声色。
慧明再次确认四周无人,才以极低的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指教不敢当。只是……有些事,你需知晓。自半年前起,山内便有些不对了。先是‘琉璃净土’的佛光,莫名暗淡了几分,主持净土的了凡师叔祖亲自查看后,便下令封闭,至今未开,只言内部修缮。可贫僧负责部分杂务采买,从未见有修缮材料大批运入。”
他顿了顿,继续道:“接着,各院各堂,多位平日深居简出的长老、首座,或是宣布长期闭关,或是受召前往‘大雷音寺’议事,便再少露面。连日常的讲经法会、功课考核,都变得……流于形式,死板了许多。尤其是对弟子们的言行、出入,管控得越来越严。稍有‘不当’言论或‘行止可疑’,便会被戒律院的人带走‘问询’,轻则面壁,重则……唉。”
金蝉子心中微沉:“戒律院如今是何人主事?行事如此严苛?”
“还是慈严首座。”慧明道,“但据说,慈严首座近日常驻大雷音寺,戒律院日常事务,多由他的大弟子,了嗔师叔主持。了嗔师叔你或许不熟,他……他执法极严,近乎苛刻,且……”慧明犹豫了一下,声音更低,“且似乎与‘般若堂’的空寂师叔祖走得颇近。”
“空寂师叔祖?”金蝉子眉头微挑。这位师叔祖在灵山辈分极高,修为深不可测,但常年隐修,极少过问俗务,以参悟“空性”着称。他怎会与戒律院事务扯上关系?
“贫僧也只是听闻。”慧明似乎不愿多谈高位者,“总之,如今山内,人人自危,少说少错,多做多错。师弟你刚回来,切记谨言慎行,莫要轻易打探,更不要……与来历不明之人接触。”他说这话时,眼神意有所指地看了金蝉子一眼。
金蝉子仿佛没听懂他的暗示,继续问道:“那‘须弥山’根本之地,大雷音寺与八宝功德池,近来可安稳?”
提到这个,慧明脸色明显变了变,眼中恐惧之色更浓,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半步,连连摇头:“不可说,不可说!雷音寺乃佛祖圣境,岂是我等可妄议?功德池……更是佛门根本,近日似乎……似乎也封闭了外围,有罗汉日夜守护,等闲不得靠近。师弟,你问这些作甚?这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
他的反应过于激烈,显然知道些什么,却讳莫如深。
金蝉子换了个角度:“师兄莫慌,贫僧只是关心圣地安稳。对了,近日山内可加强了对外来者的盘查?尤其是有伤在身或气息特异之人?”
慧明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何止是加强!各入口如今都有长老级人物坐镇,以佛宝镜光照射,据说能照出隐匿、伪装甚至心念善恶!但凡有伤,或气息与佛门正统有异的,立刻就会被扣押细查!前几日,甚至有几个前来朝圣的别派修士,因为所修功法偏于阴柔,都被‘请’去客舍‘静修’了,至今未放出来!师弟,你……你没带什么‘麻烦’回来吧?”
他紧紧盯着金蝉子,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端倪。
金蝉子面色如常:“贫僧孑然一身,云游归来,何来麻烦。只是听师兄所言,山内竟已至此地步,着实令人心忧。”
“心忧无用,保全自身要紧!”慧明急切道,“师弟,听为兄一句劝,既然回来了,就老老实实在自己禅房待着,做做功课,走走旧友,莫要多问,莫要多看!等这阵风头过去再说!我……我不能久留,今日是借巡查藏经洞之机过来,需得尽快回去交差!”
他说着,便欲转身离开。
“师兄且慢。”金蝉子叫住他,从袖中取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布包,“此乃贫僧云游时偶得的一点‘静心檀香’,于宁神定虑略有小益。师兄近来劳心,或可用到。”
慧明一愣,接过布包,入手微沉,显然不止是檀香。他深深看了金蝉子一眼,眼神复杂,低声道:“多谢师弟。你……千万小心。有些事,不是我们该管的。有些‘声音’……听到了,也要当做没听到。”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形敏捷地钻出岔道,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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