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四】死亡（2/2）

他感觉不到呼吸，感觉不到心跳，整个世界的声音都离他远去，只剩下无边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他张了张嘴，想发出一点声音，喉咙里却像是被滚烫的沙石堵住，只有嗬嗬的气流声。

原来，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所有的自以为是的“为他好”，都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亲手，把他的爱人，送上了绝路。

警察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他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僵硬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出警局。

外面阳光刺眼，车水马龙，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可他的世界，从接到那个电话起，就已经彻底崩塌，碎成了齑粉。

他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抬起头，看着明晃晃的太阳，眼前却一片漆黑。

姜槿死了。

那个会对他笑，对他闹，对他撒娇，也会因为他一句话而红了眼眶的姜槿，死了。

因为他。

泪水决堤，混杂着无尽的悔恨与绝望，汹涌而下。

——

张齐晏要离开了。

他化出人形，和齐骁交谈，“齐骁，主角已死亡，原着剧情结束。系统能量即将回收，我要走了。”

齐骁坐在异国他乡廉价公寓的窗边，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玻璃，模糊了陌生的街景。

他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是啊，任务完成了，虽然过程乱七八糟，但结果“正确”——主角死了，留他活下来。

“……根据最终评估，你的生存状态稳定。”张齐晏罕见地多说了几句，“我将前往下一个任务节点。”

齐骁依旧沉默。他来到这里，名义上是留学，实则是一种自我放逐。

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和人脉，暗中反复调查过姜槿出事前后的所有细节。

那天，姜榭确实如警察所说，一切正常，银行流水干干净净，没有不明支出，也没有任何能指向预谋或他人陷害的线索。

一切都指出那只是个荒谬的“意外”。

夏奕铭知道他出国后，定期会给他打钱，用的是齐瀚的账户。

齐骁怕夏奕铭担心多问，会收下，但那些数字安静地躺在他的银行卡里，他一分未动。那是齐瀚的钱，令他作呕，他宁愿在餐厅端盘子，在码头搬货，用汗水换来微薄的薪水，支撑自己在这异国的生存。

但出乎意料的，张齐晏还挺“在意”他的精神状态。

每当他完成一个新任务时，就会回来看看他，确认他是否活着。

007随后的每一个任务结局大多圆满，救人于危难，促成有情人，弥补遗憾……

只有齐骁。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尽管看着正常，实际却被无边的空洞和死寂吞噬。

日子一天天过去，像上了发条的钟，规律而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两年，他已经回国了。

在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齐骁去便利店买饭，下楼才注意到下雨了，他顶着雨水狼狈地买完东西回到狭小的出租屋。

沙发上坐着张齐晏，他翻着相册，看见齐骁回来莫名发问，“齐骁，你想他吗？”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齐骁看着玻璃上蜿蜒滑落的水痕，过了很久，久到张齐晏以为他不会回答时，齐骁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不想。”

怎么可能不想？

那人的眉眼，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上挑，生气时抿紧唇线，吃惊时瞪圆双眼，撒娇时语调软绵，甚至最后争吵时绝望崩溃的眼神……早已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的灵魂里，日夜不休地折磨着他。

但他不能说想。

他们最后留给彼此的，是针锋相对的伤害，是冰冷的交易，是刻薄的言语，是充斥着猜忌和痛苦的拉锯。

他亲手将姜槿推远，用最残忍的方式践踏了那份赤诚的爱意。

这样的回忆，想一次，便如亲手撕开结痂的伤口，再撒上一把盐。

他宁愿姜槿从未遇见过他。

宁愿那些美好的记忆从未发生。

宁愿姜槿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将今生所有与他相关的不快乐的记忆统统遗忘，干干净净地去投胎，投入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庭，一生顺遂，无忧无虑，再也不要遇到像他这样……带给他无尽痛苦和灾难的人。

“不想。”

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在和谁说。

然后，张齐晏放下东西，眨了下眼睛，下一秒，他消失了。

如同水滴落入深潭，泛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随即彻底消失，房间归于寂静。

张齐晏离开了。

偌大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和窗外永不停歇的冰冷的雨水。

他缓缓低下头，将脸埋进掌心，肩膀在昏暗的光线下，细微地颤抖起来。

不想。

但愿你来生，永不知我名姓，永不受我之苦，永远幸福。

——

又过了几个月，006来了，并且带来一只小猫，傻子006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也不关心没有主角他该怎么离开，一味的苦恼自己沦落成了保姆。

齐骁不确定，自己是否出现幻觉，如果这一切是真实的。

那么，是谁安排了这一切？

张齐晏。

这个名字浮现在脑海。

他曾说过，如果有那么一天，他有了爱人，就一定会有办法，让自己和姜槿获得幸福。

齐骁不知道张齐晏和这个傻乎乎的006之间有过怎样的交流，但他知道，那个冰冷的系统，已经明白了何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