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沙盘推演话税银(2/2)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大户的管家腆着肚子进来,狐皮帽子上沾着霜粒子:“林文书在教什么呀?”他眯着眼打量空荡荡的讲台,“听说您做了个沙盘,不如让我也开开眼?”

林砚把炭灰抹在袖口的墨渍上:“不过是教娃们认石子,没什么新鲜的。”他指了指窗外,“管家来得正好,前儿李大户家的税银册子,还缺张验粮凭证。”

管家的脸僵了僵,哼了声:“林文书真是公事公办,连个沙盘都要扯到税银上。”他甩袖出门时,狐皮大衣扫过讲台上的炭笔,笔杆在青石板上滚了两圈,最后停在“杂支”格的位置。

林墨等脚步声走远,才从灶膛里扒拉出木盒。模型的朱砂字被火燎得发焦,“杂支”格里的石子碎了大半。“砚弟,你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啊。”他声音发颤,“李大户和州府的王通判……”

“二哥,你教学生认五谷、辨是非,”林砚把碎石子重新码进格子,“我教他们看税银流向,也是辨是非。”他指了指“杂支”格,“娃们知道了这些,往后缴粮时,才不会任人鱼肉。”

窗外的霜越结越厚,林墨忽然想起什么,从柜底翻出个布包:“这是前儿苏老爹送来的靛蓝,说染坊的账册又添了新格式。”他把布包递给林砚,“苏晚还附了张纸条,说酱菜坊的红绿布套卖得火,春燕让你去尝新出的霜腌酱菜。”

林砚接过布包,靛蓝的气味混着霜气的清冽。他往窗外看去,张小三正蹲在霜地上,用树枝在薄冰上画着三个格子,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州府”“县衙”“杂支”。虎子往“杂支”格里撒了把霜粒子,说:“这是李大户吞的,等我长大了,要把这些霜化成水,浇他的宅院!”

林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笑了:“砚弟,你看。”

霜地上,二十几个娃围成圈,用霜块堆出了个歪歪扭扭的沙盘。最大的霜块是“州府”,稍小的是“县衙”,中间的“杂支”堆得歪七扭八,像座随时会塌的塔。张小三往“杂支”里塞了块煤渣,说:“这是李大户的黑心!”

林砚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本《税银须知》,翻到画满朱砂圈的那页。他蘸着靛蓝,在空白处画了个新沙盘——“州府”“县衙”“杂支”三格用红线隔开,“杂支”格中央画着个大大的算盘,珠子颗颗分明。

“二哥,”他把册子塞进林墨手里,“等霜化了,咱们把这个刻在学堂的影壁上,咋样?”

林墨摸着册页上未干的靛蓝,忽然想起三年前,林砚刚到粮秣房时,也是这样蘸着墨汁,在黄纸上画下第一笔“正字计数法”。那时的他,大概也没想到,这些横竖撇捺,最终会变成照亮清河镇的星火。

霜化时,林砚踩着薄冰往粮秣房走。经过染坊时,苏晚正往篱笆上挂防冻的棉帘,见他过来,往墙外扔了个陶罐:“春燕姐新做的霜腌酱菜,给你尝鲜!”

林砚接住陶罐,罐底刻着“燕”字,旁边还多了道浅痕——是苏晚新刻的税银沙盘轮廓。他笑了笑,把陶罐揣进怀里,罐身的霜花慢慢融化,在衣襟上洇出个圆圆的水痕,像个小小的税银流向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