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州府传召议革新(2/2)
林墨往他手里塞了个布包,打开一看,是双新做的布鞋,鞋底纳得密密麻麻,针脚比他记的账还整齐:“路上穿,别磨坏了脚。”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到了州府,少说话,多听着。那些大人们心思深,别让人挑出错处。”
“我知道。”林砚把布鞋收好,“私塾的账要是有不清楚的,等我回来再说。”
“放心,”林墨指了指桌上的账册,“按你教的法子记着呢,上个月收了八斗米当束修,买笔墨用了三斗,还剩五斗,都记在这上面。”
傍晚,苏老爹带着苏晚来了,手里捧着个木盒。“林书吏,听说你要去州府?”苏老爹把木盒打开,里面是染坊的账册样本,用蓝布包着,“这是咱清河染坊按你教的法子记的账,你帮我带给府衙的绸缎庄掌柜看看?就问他,这样的账,能不能让咱染坊多接些活。”
账册上,苏晚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青布”“蓝布”“黑布”的出入数,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饼图,青布那瓣占了大半。“苏老爹这账记得比粮秣房还规整。”林砚赞道。
“都是你教得好!”苏老爹笑得合不拢嘴,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晚丫头给你烤的芝麻饼,路上垫肚子。”
苏晚站在一旁,手里绞着衣角,轻声说:“林大哥,州府路远,路上当心。染坊的图我每天都更新,等你回来查。”
“好。”林砚接过芝麻饼,却把那包铜钱悄悄塞给苏晚,“雇马车的钱够了,这钱你拿着,给染坊的伙计们买些笔墨,账册记不清楚可不行。”
苏晚愣了愣,刚要推辞,林砚已经转身进了屋。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林石就赶着牛车在院外等了。林砚背着包袱出来,里面装着粮秣图、手册、春燕的酱菜、林墨的布鞋,还有苏老爹的账册样本,沉甸甸的,却让人心里踏实。
李氏往他手里塞了个暖炉,里面装着烧得通红的炭:“路上冷,揣着。”林父站在门阶上,手里捏着烟杆,没说话,却一直看着他,直到牛车走出老远,还在原地站着。
牛车在雪化的泥路上碾出两道辙,林石赶着车,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三弟,到了州府,要是见着大官,别忘了说咱清河镇的酱菜好吃,说咱染坊的布耐穿。”
林砚笑了:“忘不了。”
到了镇口驿站,林石帮他雇了辆马车,车夫是个熟路的老把式,说两天就能到州府。“大哥回去吧,替我跟爹娘说声放心。”林砚上了车。
“哎!”林石扒着车帘,“你在州府要是得空,给家里捎个信!”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清河镇渐渐远了,老槐树的影子缩成个小黑点。林砚掀开窗帘回头望,仿佛还能看见春燕的酱菜摊子,看见私塾的泥地上孩子们画的“正”字,看见清河染坊晾晒的蓝布在风里飘荡,像片翻涌的海。
他把包袱里的粮秣图拿出来,借着晨光翻看。图上的每根线条,手册上的每笔批注,都不是凭空画出来的——北仓的防潮措施,是孙福蹲在粮仓里盯了半个月才总结的;“正字计数法”能在私塾用,是林墨教孩子们认数时一点点磨出来的;染坊的账册能画成饼图,是苏晚对着布堆琢磨了好几天才想出来的。
这些,才是最该汇报的东西。
马车驶过一道石桥,桥下的春水绿得发蓝,映着天上的流云。林砚把粮秣图小心翼翼地折好,心里清楚,他这趟州府之行,不仅要让新法推广出去,更要让那些坐在衙署里的大人知道,真正的好法子,从来都长在田埂上,在染坊的缸里,在私塾的泥地上,在千千万万个像大哥大嫂、二哥、苏老爹这样踏实过日子的人手里。
他攥紧了怀里的布包,里面的铜钱硌着手心,却像揣了团火,暖得能焐热这一路的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