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青衿在途与桑梓牵挂(2/2)
到了县城,县丞特意让人在考场附近的客栈订了房,嘱咐他:“别紧张,就当是在粮秣房写账册,把会的都写上就行。”
客栈里住的都是赶考的童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不是背《论语》就是论文章,个个穿着长衫,说话文绉绉的。林砚穿着粗布短褂,往人群里一站,显得格外扎眼。
有人见他面生,凑过来问:“这位兄台看着面生,是哪个书院的?师从哪位先生?”
“我不是书院的,就清河镇的,自己看书。”林砚如实回答。
那人顿时露出轻视的神色,撇撇嘴走开了,嘴里还嘟囔着:“乡野村夫也来凑热闹,真是笑话。”
林砚没放在心上,找了个角落坐下,拿出林墨烤的芝麻饼,就着热水吃起来。他知道,别人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天能不能把文章写好。
可越临近考试,心里越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他拿出《论语》翻了几页,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全是染坊的事——不知道苏晚的“岁稔图”卖得好不好,不知道张婶新织的布够不够州府的订单,不知道大哥有没有按时给桑林除草……
直到后半夜,他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竟还在背“学而时习之”,只不过背到一半,突然变成了染坊的织梭声,“哐当哐当”的,把他惊醒了。
天一亮,林砚就起来了,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把苏晚给的暖手炉揣进怀里,又摸了摸贴身的香囊,深吸一口气,往考场走去。
考场设在县学,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个个都是长衫布鞋,手里提着考篮,脸上或紧张或故作镇定。林砚混在人群里,听着周围人议论考题,有人说今年肯定考“仁政”,有人说八成是“孝道”,吵吵嚷嚷的,像染坊赶集时的光景。
“让一让,让一让!”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人群分开一条道,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青年走了过来,眉目疏朗,手里的考篮干干净净,只放着笔墨和一卷书。他不像别人那样紧张,反而对着门口的石狮子笑了笑,仿佛不是来考试的,是来逛书院的。
“那是柳家的二公子,柳明远。”旁边有人小声议论,“听说他在州府的书院念书,学问好得很,这次来考童生,就是走个过场。”
林砚看了那青年一眼,见他正对着门楣上的“学海无涯”四个字出神,眼神里带着股认真劲儿,不像那些只会空谈的酸儒。他心里默默记下这个名字——柳明远,倒是个清爽的名字。
轮到林砚进场时,差役检查了他的考篮,见里面只有笔墨、干粮和那个布暖炉,皱了皱眉,却也没说啥,挥挥手让他进去了。
跨进县学大门的那一刻,林砚忽然想起了清河镇的染坊——当年他第一次走进染坊,也是这样既紧张又期待,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染坊盘活。如今,他站在考场门口,同样的心情,却多了份沉甸甸的牵挂。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往考场深处走去。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得把这篇“文章”写好,不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家里的灯光,为了村口的槐树,为了那些盼着他能“写出名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