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断句的学问与染缸里的道理(2/2)
那天,一个叫二狗的村民来领赈灾的棉衣,赵书吏看他穿得破烂,想克扣一件,说“库存不够”。林砚记得账上明明还有二十件,就拦住了:“赵大人,账上还有,按规矩该给二狗两件,他家里有个瘫痪的娘。”
赵书吏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二狗领了棉衣,千恩万谢地走了,走之前偷偷塞给林砚两个烤红薯,说是自家种的。林砚没要,笑着说:“这是你该得的,好好给你娘过冬。”
晚上背书,看到“樊迟问仁,子曰:爱人”,林砚忽然懂了。不让赵书吏克扣棉衣,让二狗能给娘暖身子,这就是“爱人”,就是“仁”。他在纸上写下:“仁就是让张婶的布能卖上价,让二狗的娘有棉衣穿,让染坊的姑娘们笑出声。”
林墨看到这句批注,沉默了半晌,才说:“你这理解,比书里的注解实在多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林砚白天在粮秣房核账,把“敬事而信”融进每一笔记录里;傍晚在染坊看活,把“节用而爱人”落到给大伙算工分的仔细上;晚上回家背书,把田埂、染缸、河坝里的道理,都揉进《论语》的字里行间。
他的《论语》越来越厚,不是因为书变厚了,而是里面夹满了他写的纸条——有的画着织布机,标注“温故而知新”;有的画着田垄,写着“学而时习之”;还有的画着河坝,记着“任重而道远”。
苏晚偶尔会来送布样,看到这些纸条,总是忍不住笑:“你这书快成染坊的账册了。”
“这样才好记。”林砚笑着把新绣的“土豆花图”收起来,“对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用染坊的事咋说?”
苏晚拿起染坏的一块布:“就像这布,我染坏了不想自己留着,就不能塞给买主——自己不想要的,别给别人。”
“没错!”林砚赶紧记在纸条上,夹进书里。
他不知道,这些从桑麻烟火里悟出来的道理,会在童生试的考场上,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助力。他只知道,每多理解一句,心里就踏实一分,仿佛离那个能让家人免人头税的童生名分,又近了一步。
窗外的北风呼呼地刮,染坊的油灯还亮着,林砚低头看着书,笔尖在纸上写着“仁=二狗娘的棉衣=张婶的工分=染坊的暖灯”,心里忽然觉得,这青灯黄卷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