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家书里的墨香与期盼(2/2)

兄 林墨 顿首

五月初一

林砚把信读了三遍,眼眶有些发热。他想起二哥在私塾里教孩子们念书的样子,袖口总是沾着墨,却从不嫌麻烦;想起狗剩那娃,去年赈灾时总跟在他身后,手里攥着半块窝头,非要塞给他吃;想起父亲拄着拐杖在村口晒谷,背影虽老,却挺得笔直......这些画面像串起来的珠子,在他心里沉甸甸的,却也暖融融的。

他拿起那本《吏科案例集》,翻到漕运损耗案那页。林墨用红笔圈出装船单与卸船单核对的关键处,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示意图,标注着船夫签字需按指印,防涂改——正是他当初揪出李彪时的关键步骤。再往后翻,佃农税赋策论部分,林墨贴着几张纸条,上面是清河县试行减税时的具体数据:张三家亩产三石,缴租一石五,缴税三成后余一石六李四家扩种半亩,秋收多缴粮两斗......这些都是林砚当初寄回家的信里提过的,没想到二哥都一一记下了。

二哥是把我的经历,都融进案例里了。林砚喃喃自语,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忽然觉得吏科考试不再是遥不可及的难关。他核过的粮账、查过的贪腐、推过的减税策、拟过的商税则,都是实实在在的学问,比书本上的空谈更有分量。

案头的烛火跳了跳,林砚起身找出个木匣子,把二哥的信和案例集小心地放进去。匣子里还躺着父亲塞的炒花生(用油纸包着,尚有余香)、母亲腌的酱萝卜(春燕嫂子特意装了小坛)、大哥送粮时带的新麦面(做成了馒头,还留着两个),还有赵老栓托人捎来的半袋新花生......这些东西挤在一起,像个小小的家,守着他在府城的日日夜夜。

他重新坐回案前,翻开《吏科应试指南》,忽然觉得那些枯燥的条文生动起来。户籍登记规范让他想起赈灾时贴在村口的人口表,税赋核算公式里藏着佃农减税的实数据,公文写作要求务实不浮夸的原则,恰是顾知府常教他的道理。

夜深时,林砚铺开纸,给二哥回信。他没写太多客套话,只说案例集看得明白,数据用得妥帖,还说狗剩的画若真能贴在衙门里,定要选最显眼的地方。末了,他添了句:商税分级已在府城试行,杂货铺张婶说每月能多存两文钱,想来考试若有商税题,这便是最好的论据。

写完信,他把案例集放在床头,又把狗剩画的那幅扶犁图压在案头——画得虽糙,却把他裤脚的泥点、赵老栓的拐杖都画出来了,旁边歪歪扭扭的字,透着孩子气的真诚。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案例集的封面上。林砚摸出怀里的炒花生,剥开一颗扔进嘴里,香脆的滋味漫开来。他想起二哥信里的话:这份踏实,便是最好的底气。

是啊,他不必跟别人比文采,不必比家世。他有的,是核过的三百本账册、走过的十县田埂、记在心里的五十户佃农家底、拟在纸上的商税细则......这些带着泥土味、墨香味、人情味的实在事,就是他最硬的底气。

林砚吹灭烛火,躺在床上,手里还攥着那本案例集。窗外的虫鸣渐起,像在为他加油。他知道,前路还长,考试不易,但只要像二哥说的那样,守住这份踏实,一步一步走,便不会错。

第二天寅时,天还没亮,林砚已经坐在案前。他先练了半个时辰速算,用的是商税分级里的实际数据;然后开始写策论,题目是商税与民生,开篇便用了张婶的例子:三等商户月缴百分之一,虽少,却能让卖菜妇多存两文钱,供娃念书......

案头的砚台里,新研的墨散发着清香,混着窗外飘来的槐花香,成了他备考时光里,最安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