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旱情初现(2/2)
“能。”林砚点头,“我问过漕运的船工,淮河上游的宿州去年雨水足,粮价低,咱们可以调粮过去换水,走漕运顺顺当当的。”他看向顾知府,“但这事得公开——换多少粮,换多少水,哪个村分多少,都得明明白白记在账上,让农户们自己监督。”
顾知府眼睛亮了。他就知道林砚能拿出实在法子。这年轻人不仅账算得清,更懂怎么让人心安——灾年里,最怕的不是缺粮缺水,是缺信任。
“林砚说得对!”顾知府一拍案,震得案上的茶碗跳了跳,“就按你说的,搞‘三公开’:一是人口田亩公开,各县把需救助的农户、受旱的田亩数造册,贴在村口,谁多报、谁漏报,让乡亲们自己指认;二是发粮用水公开,调了多少粮,换了多少水,哪天发到哪个村,用大字报写清楚;三是账目公开,每笔粮、每担水的去向都记在账上,由各县的农户代表轮流核对,少一粒粮、少一担水都得说清楚!”
里正们交头接耳,脸上的焦虑淡了些。赵德发搓着手问:“那这账谁来记?别到时候又是吏员们瞎糊弄。”
“我亲自带人去记。”林砚接过话头,他从案上拿起支红笔,在舆图上圈出几个重旱区,“云溪、清河这五个县我熟,我去盯着。其余的县,由府衙派吏员,每县配两个农户代表,一个记账,一个监督,少了谁的签字都不算数。”
这话一出,里正们彻底放心了。他们都听说过林砚在云溪县核粮的事——账册记得比农户自己的家底还清楚,连张才那样改账的小吏都被他揪了出来,有他盯着,谁也不敢在灾年里捣鬼。
散了会,里正们揣着顾知府签发的“查灾令”匆匆离去,棉鞋踩在冰面上发出咯吱声,像在数着田里的裂痕。林砚正要回账房草拟“三公开”细则,被顾知府叫住。
“你这‘三公开’,是把吏员的手脚捆住了,也把民心稳住了。”顾知府递给她一杯热茶,茶汤里飘着两片生姜,“但这事难办,农户们急起来,可不管你账算得多清。”
林砚捧着茶杯,暖意顺着指尖往上爬。他想起赵老栓——那个在减税策试行时,敢当众指认小吏多拿粮的佃农。“大人放心,农户心里都有杆秤。只要咱们把账摊开了,他们比谁都护着这公平。”
顾知府点头,从案下取出个布包:“这是我去年在宿州买的桑皮纸,防潮耐撕,你拿去贴告示用。”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砚冻裂的指关节上,“让库房给你备两匹棉絮,下乡冷,别冻着。”
回到账房时,王敬之正蹲在炭盆边烤红薯,焦香漫满了屋子。见林砚进来,他赶紧递过一个:“林计吏,刚从农户那买的,甜着呢。”
林砚接过红薯,烫得直换手,红薯皮裂开的缝里冒出热气,映得他眼里发潮。他忽然想起大哥林石说的“地里的活儿,急不得,得顺着时令来”,这赈灾的账,大概也和种庄稼一个理——急不得,得把根扎在实处,才能扛住天灾。
“王敬之,帮我拟个表。”他把红薯放在案上,铺开桑皮纸,“分三栏:县名、受旱亩数、需粮数,每栏后面留着让里正签字画押的地方。”
王敬之应着,磨墨的手却顿了顿:“林计吏,您真要亲自下乡?听说云溪县的路都冻住了,马车过不去。”
林砚咬了口红薯,甜汁烫得舌尖发麻。“过不去就步行。”他指着窗外的寒风,“农户们能在裂地里守着麦苗,我这算什么?”
暮色降临时,账房的灯还亮着。林砚趴在案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三公开细则”,桑皮纸粗糙的纹理磨着笔尖,却让每个字都显得格外扎实。窗外的风还在刮,但正堂的方向传来顾知府和幕僚们讨论调粮路线的声音,夹杂着算盘珠子的脆响,像在为这场抗灾算着一笔踏实的希望账。
他知道,这场冬旱难熬,但只要把账算清,把心放正,就像清河的老农说的“裂缝再大,也能填上土”,总有等来春雨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