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年末寄银(2/2)
正说着,顾知府的幕僚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林计吏,知府大人让我送来的。打开一看,是套崭新的湖笔,笔杆刻着二字,正是顾知府常用的那款。
大人说,幕僚笑着转述,应试得有趁手的笔,这是他年轻时考吏科用的,现在传给你。
林砚心里一暖,捧着锦盒向知府衙门方向拱了拱手。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笔,是盼着他把二字,从账册里写到民生里去。
送木匣去驿站时,雪又下了起来。驿站的掌柜正给邮差裹脚,见林砚进来,笑着说:林计吏又寄家信?您这家书比账册还准时,每月一封,雷打不动。
林砚笑着应了,看着邮差把木匣捆在驴背上,裹紧棉袄往清河县的方向赶。风雪里,驴铃叮当,像一串流动的算盘珠,算着归乡的路。
回到账房,林砚从床底拖出个木箱。里面是他的备考物件:二哥手抄的《吏科案例集》,被翻得卷了边;顾知府改的策论稿,红笔批注密密麻麻;还有他自己画的三维记账法图谱,贴满了半箱壁。
他取出空白纸,写下备考计划四个大字:寅时起,练速算一个时辰;辰时读《案例集》,批注要点;午时默写策论,仿公文笔法;申时向顾知府请教,改文书措辞;酉时复盘当日所学,用分类法记在账册上。
写完计划,窗外已暮色四合。林砚点亮油灯,就着炭火开始演算。算珠碰撞的脆响,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混着雪粒打在窗上的簌簌声,在小小的账房里织成一张密实的网,网住了冬夜的寒,也网住了少年的志。
夜深时,他揉着酸胀的手腕,摸出大哥新寄的炒花生。剥开一颗,焦香漫满整个屋子,和记忆里清河的味道一模一样。他忽然想起父亲说的账要算清,心要存暖,觉得这十二两银子,比任何金银都贵重——它买不来功名,却能让千里之外的家人,在寒冬里添件衣裳,在灶台前多缕笑意。
第二天一早,林砚去给顾知府回话。正堂里,知府大人正对着舆图,筹划明年的春耕税。见林砚进来,他指着云溪县的位置:赵老栓托人带信,说三十石粮分到了户,家家户户都蒸了新米糕,让你开春一定去尝尝。
林砚笑着应下,目光落在舆图旁的《赈灾粮账》上。那上面的数字,每一笔都连着佃农的炊烟,每一页都写着二字。他忽然明白,自己算的不是账,是百姓的日子;考的不是吏科,是能不能把清河的实在,带到更宽的天地里去。
从知府衙门出来,雪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府衙的匾额上,明镜高悬四个金字在雪光里闪着亮。林砚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雪的清冽,有炭火的温暖,还有炒花生的焦香——那是家的味道,也是前路的方向。
他紧了紧衣襟,往账房走去。脚步踩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像一个个扎实的注脚,写在从清河到府城的路上。他知道,明年的路会更难,但只要这双脚还踏在实地,这颗心还装着家人,就不怕算不清的账,跨不过的坎。
账房的炭火还旺着,《吏科应试指南》在灯下翻开着,旁边压着那封寄往清河的家书,墨迹已干,却透着滚烫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