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启蒙堂得府衙赏(2/2)

李哑叔哆嗦着接过笔,笔尖在宣纸上顿了顿,墨珠滴落在纸面,像个小小的逗号。他深吸口气,手腕抖着,一笔一划写“李”字——横画拉得有些歪,竖钩却格外用力,差点戳破纸。

“对喽,就是这样!”林墨在旁边扶着他的手腕,“横要平,竖要直……你看,这字就像人站着,得堂堂正正的。”

李哑叔抬眼看了看林墨,又低头看看纸上的字,忽然咧开嘴笑了,露出缺了颗牙的豁口,墨汁在嘴角沾了点,像颗黑痣,却透着说不出的开心。

阳光透过窗棂斜照进来,在讲台上铺开片金亮。周铁牛正踩着凳子,要把“功在启蒙”的牌子往梁上挂,红绸在风里飘着,映得满室金光。十箱笔墨在墙角码得整整齐齐,松烟墨的香气混着学生们身上的麦秸味、汗味,在暖烘烘的屋里漫开。

王小丫趴在石板上默写“仓”字,辫子垂在地上沾了点墨;赵大柱拿着半块墨,正给旁边的人讲“石”和“斗”的区别;李哑叔的“李”字终于写得端正了些,他小心翼翼地把纸叠好,揣进怀里,像是藏了件稀世珍宝。

林墨看着这光景,忽然想起李典史送牌子时说的最后一句话:“百姓识字,不是为了考功名,是为了心里亮堂——知道自家有多少地,该交多少税,签文书时看清每一个字。这才是真正的‘启蒙’,比建十座牌坊都实在。”

他从箱子里又拿出几刀纸,往学生堆里分:“都别急,笔墨管够!年后咱还学算术,算对十道账的,奖最好的狼毫!”

“好!”学生们的喊声震得窗纸都颤了颤,惊飞了檐下躲雪的麻雀。周铁牛把牌子挂稳了,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粗声粗气地笑:“先生,你看这字儿,在太阳底下多亮堂!往后啊,咱启蒙堂的烟囱,怕是要比谁家都旺喽!”

林墨望着梁上的金字匾额,望着底下攒动的脑袋和石板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忽然觉得这牌子真沉——它不是给过去的功劳,是给将来的念想。就像李典史说的,启蒙不是教出多少秀才,是让每个百姓都能握着自己的笔,把日子一笔一划写清楚、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