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州府再召论税改(2/2)
“大人请看,”林砚指着黑色箭头,“这些‘不明去向’,就是百姓骂的‘糊涂税’。若能让每笔税银都像沙盘上的箭头,去向分明,谁也不敢多占分毫。”他刻意避开了“刘员外”“李大户”的名字,只说“乡绅”“官吏”,把具体的人藏进模糊的群体里。
周启年盯着沙盘图,手指在“不明去向”那截黑箭头上敲了敲。议事厅里静得能听见炭炉里的火星声,檀香在空气中慢慢弥散,林砚的后背却渗出了汗——他知道,这几句话看似避重就轻,实则比指名道姓更锋利,因为它指向的是制度的病根。
“你是说,要从账册入手?”周启年忽然问,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是。”林砚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账册透明了,税银的去处自然透明。就像清河镇的扫盲班,村民学会了记地亩账,地主再想多收租,他们就能拿出账本对质。税银也是一个理,百姓看得懂账,官吏才不敢乱伸手。”
他想起张老五用拐杖在私塾门板上画的算盘,想起王二婶用带颜色的算珠算鸡蛋账,那些最朴素的记账方式,恰恰藏着最实在的道理——看得见,才能管得住。
周启年忽然笑了,笑声在议事厅里荡开,惊得烛火跳了跳:“好一个‘从账册入手’!本府原以为你只会埋头记账,没想到看得这么透。”他把《粮秣实操手册》往林砚面前推了推,“这本册子,本府留着了。正月里,本府会派专员去清河镇,照着你的法子,先试点‘税银流水账’。”
林砚的心猛地一松,指尖的凉意渐渐退去。他知道,这“试点”二字,意味着那些藏在账册里的亏空,终于有了被摊开在阳光下的可能。
“谢大人信任。”他躬身行礼时,瞥见周启年正往手册上批注,笔尖写的是“清河镇模式:账册透明化,税银可追溯”,字迹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离开州府时,雪下得更大了。林砚把蓝布包揣进怀里,紧贴着心口的位置。包里面的账册副本上,“刘记布庄”“李大户”的名字被他用墨笔轻轻涂过,只留下“乡绅a”“乡绅b”的代号——他知道,时机未到,这些名字还得再藏些时日。
快马在雪地里奔驰,蹄子溅起的雪沫打在林砚的棉袍上。他望着远处的清河镇方向,那里的染坊该在晾新布了,酱菜坊的腊菜该腌好了,私塾的扫盲班怕是在教村民写春联。而他带回的,不仅是知府的认可,更是一把能解开“糊涂账”的钥匙——只是这钥匙,还得用更巧的力气,才能插进锈死的锁孔。
腊月二十二的清晨,林砚回到清河镇。刚进粮秣房,刘安就捧着本新账册跑进来:“砚哥,州府绸缎行又来订布了,这次特意说要按‘分缸账’结算。”
林砚接过账册,在“税银”栏里写下“透明化试点预备”,笔尖的墨是苏晚新调的,青中带蓝,像极了此刻窗外的天。离过年还有九天,镇上的年味越来越浓,而他知道,有些比年味更重要的东西,正在账本的字里行间,悄悄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