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田埂边的新苗与河坝的裂痕(2/2)

大家应和着吆喝起来,石锤起落的节奏越来越快,夯得泥土发出的闷响,像大地在低声应和。林砚看着坝基上渐渐成型的梯形轮廓,心里默默盘算着:木头桩子要选老松木,泡过桐油才耐腐;碎石要筛出大小均匀的,填在土缝里才严实;等坝身修到半人高,再在外侧糊一层掺了糯米浆的黏土,连水都渗不进去......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像是有人在村口跟拦路的人吵了起来。林砚皱了皱眉,把石锤递给旁边的后生:我去看看。

刚走到村口,就看见胖乡绅叉着腰站在那儿,身后跟着两个家丁,正拦着拉木头的车不让过。这空地是我家祖上留下来的!胖乡绅唾沫横飞,指着河坝的方向嚷嚷,想在我家地上动土?先拿五十两银子来!

拉车的老汉气得脸通红:这是村里的公地!当年修坝的时候,全村人都出了力,你凭什么说是你家的?

林砚心里沉了沉,看来刚才那管家果然是来探路的。他往路边吐了口带泥的唾沫,悄悄往人群后退了两步,拉了拉二哥林墨的袖子——林墨正在旁边帮着清点木头,手里还捏着支毛笔。

二哥,纸和笔借我用用。林砚低声说,眼睛盯着胖乡绅的动静,修坝保田,自愿出工,让大伙都按个手印。

林墨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从布包里掏出纸和砚台,在石头上铺开。林砚接过笔,蘸了蘸墨,手腕悬在纸上,笔锋刚劲,一行字很快写就,末尾还特意留出一大片空白。

叔伯婶子们!林砚举起纸,对着围观的村民喊,胖乡绅说这地是他家的,可这河坝关系着咱们全村的田地,冲垮了谁都没饭吃!愿意接着修坝的,在这儿按个手印,证明咱们是自愿出工保自家田!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我按!算我一个!的声音此起彼伏。林砚拿着纸,挨个儿让大家按手印,老人用布满皱纹的手指蘸了墨,在纸上按下模糊的印子;年轻人干脆利落地按完,还帮着把纸举得高高的,让胖乡绅看清楚。

胖乡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林砚骂道:你这毛头小子,敢耍花样?这地契上明明白白写着是我家的!

林砚把按满手印的纸叠好,揣进怀里,脸上没带半分火气:地契是不是真的,咱们说了不算。不过这么多乡亲愿意保田修坝,总不能看着大家的庄稼被淹吧?他拍了拍拉车老汉的肩膀,叔,拉着木头走,咱们继续修。

胖乡绅还想拦,可村民们已经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推着车往前走,他被挤得踉踉跄跄,只能眼睁睁看着木头车轱辘碾过地面,朝着河坝的方向去了。

林砚望着他气急败坏的背影,摸了摸怀里的纸,指尖能感受到纸页上凹凸的手印。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胖乡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此刻看着河坝方向传来的夯土声,心里反倒踏实了——那么多手印叠在一起,比任何地契都要沉。

夕阳把坝体的影子拉得老长,第一层木头桩子已经埋进了坝脚,削尖的顶端在暮色里闪着冷光,像一排沉默的哨兵。林砚蹲在坝边,用手摸了摸夯得结结实实的土,又敲了敲木头桩,听着那声沉闷的响,忽然想起县丞办公桌上那本摊开的《治水策》,书页上的朱批写着:民心若固,其利断金。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往村里走去。得赶紧把那张按满手印的纸收好,明天一早,该去趟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