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报国寺(2/2)

“臣遵旨!”骆养性沉声应道,起身时,腰牌碰撞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急促。

崇祯帝又转向曹化淳:“曹伴伴,你即刻去内务府,传朕的旨意,让工部暂停灯节彩棚的搭建,就说朕念及百姓疾苦,今年灯节从简——暗地里,让禁军增派三倍人手,守在东华门、西华门和午门角楼,都换上便服,盯着那些形迹可疑的人,一旦发现有人携带火种、火药,格杀勿论!”

“老奴遵旨!”曹化淳躬身行礼,拂尘一扫,快步退了出去,脚步比来时急了数倍。

殿内只剩下崇祯帝和曹变蛟两人,烛火渐渐稳了下来,映着御案上那片深色的水渍,像一块化不开的墨。崇祯帝走到曹变蛟身边,伸手扶起他,指尖触到他甲胄上的冰碴,不由得顿了顿:“你辛苦了,去尚食局领些热汤,再去营中歇息,灯节那天,还得靠你带兵围住报国寺。”

曹变蛟刚要谢恩,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内侍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色惨白:“陛下!不好了!徐允祯府里的人,方才去了报国寺,说是要给老夫人祈福,带了足足二十个家丁,还拉了三辆马车!”

崇祯帝眼神一凛,刚扶着曹变蛟的手猛地收紧:“马车里装的是什么?”

“看不清……都盖着黑布,沉甸甸的,像是……像是兵器!”小内侍声音发颤。

骆养性还没出宫,曹化淳刚到内务府,徐允祯就已经动了——养心殿内,烛火再次摇曳起来,崇祯帝盯着舆图上的报国寺,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他转身看向曹变蛟,语气沉得像寒铁:“你现在就去锦衣卫大营,帮骆养性调兵——告诉他们,今夜子时,先围了报国寺,徐允祯的人,一个都别放跑!”

曹变蛟躬身领旨,转身往外走时,甲胄上的冰碴又落了一地。殿门再次关上,崇祯帝独自站在御案前,指尖摩挲着舆图上的宫墙轮廓,耳边仿佛已经响起了元宵灯节的爆竹声,只是那热闹背后,藏着的是足以焚毁整个皇宫的烈火。他拿起案上的狼毫,在报国寺三个字旁边,重重画了一个圈,墨汁浓得发黑,像是要把那三个字,连同隐藏在暗处的阴谋,一起吞进无尽的黑暗里。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三响,京城的街道早已没了白日的喧嚣,唯有巡夜的更夫提着灯笼,在积雪的石板路上踽踽独行,梆子声“笃笃”地敲着,却惊不散笼罩在城南的沉郁夜色。报国寺的朱红山门紧闭,檐角的铜铃被寒风裹着,发出细碎而冰冷的声响,寺内大雄宝殿的烛火明明灭灭,透过窗棂映出几道晃动的人影,像极了暗处蛰伏的鬼魅。

曹变蛟跟着骆养性站在煤市街的拐角,身上已换了套玄色的锦衣卫劲装,甲胄被厚重的披风裹住,只露出腰间悬着的绣春刀——刀鞘上的铜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指尖摩挲着刀柄,指腹还能感受到白日里斩落白莲教暗哨时,刀刃嵌进骨缝的滞涩感。五千锦衣卫精锐已分十队散开,前门大街、延寿街、煤市街三条要道都被悄无声息地封锁,队员们皆身着便服,或扮作挑夫,或装作守夜的商铺伙计,手里握着藏在袖中的短铳,目光如鹰隼般盯着报国寺的每一处出口,连寺后那道仅供一人通行的狗洞,都有两个精瘦的锦衣卫蜷缩在雪堆里,呼吸间呵出的白气很快便被寒风吹散。

“曹将军,徐允祯的人进寺快一个时辰了,三辆马车停在西跨院,至今没动静。”骆养性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他手里攥着个暖炉,指尖却依旧冰凉,“方才派去的暗探回来报,寺里的僧人都被赶到了后院柴房,西跨院的墙角新堆了不少干草,像是……像是要引火用的。”

曹变蛟顺着骆养性的目光看向报国寺西跨院,那里黑沉沉的,只有一扇小窗透着微弱的光,隐约能看见有人影在窗纸上晃动。他想起永乐村后山山洞里那些堆积如山的火药,心脏猛地一缩——若寺里藏着的真是火药,一旦点燃,别说这小小的报国寺,就连周边三条街的百姓,都得跟着遭殃。“不能等了。”他沉声道,手按在绣春刀的刀柄上,“按陛下旨意,子时一到,即刻围寺,先控制西跨院的马车,再搜寺拿人!”

骆养性点头,从怀里掏出个铜哨,指尖刚要碰到哨口,就见报国寺的山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个身着灰布短衫、头裹白巾的汉子探出头来,左右张望了片刻,又缩了回去。

紧接着,西跨院的那扇小窗突然灭了灯,取而代之的是三道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闪了三下,又迅速熄灭——那是白莲教的联络信号,曹变蛟在永乐村后山见过,当时那三个暗哨就是用这信号确认彼此身份的。

“动手!”曹变蛟低喝一声,话音未落,骆养性的铜哨已发出尖锐的哨音,划破了夜的寂静。五千锦衣卫精锐瞬间动了,前门大街的队员率先冲上前,用撞木狠狠撞向报国寺的山门,“轰隆”一声巨响,朱红山门应声而倒,溅起的木屑混着积雪飞了起来。延寿街的队员则绕到寺后,守住那道狗洞,煤市街的人则直扑西跨院,手里的短铳已上了膛,枪口对准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