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殿议倚老臣(1/2)
“来人,传英国公来见朕。”崇祯的指尖在御案冰凉的边缘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目光落在案头那方刻着“敬天法祖”的玉玺上,思绪却早已沉入前世的记忆洪流。
英国公张家,这杆自永乐朝便竖起的勋贵大旗,历经十余朝风雨仍屹立不倒。第一代国公张辅随成祖靖难,横扫安南,功勋彪炳,最终血洒土木堡,用忠烈为家族刻下底色。传到第七代张维贤手中,更是成了皇权更迭时的“定海神针”——当年天启帝驾崩,魏忠贤把持朝政,正是张维贤带着京营兵将,冲破层层阻挠,亲自将他从信王府护入紫禁城,才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国本。后来铲除阉党,若没有张家执掌的京营镇住京畿局势,那些盘根错节的阉党余孽不知还要掀起多少风浪。
这家族最难得的,是那份藏在功勋背后的智慧。世代执掌京营兵权,却从不像其他勋贵那般结党营私、觊觎朝政,无论是东林党势大还是阉党横行,张家始终恪守本分,只做皇帝手中的刀、京城门户的锁。魏忠贤当年何等跋扈,对张维贤却也只能敬而远之,正是忌惮这份“只忠君、不党争”的超然。如今张维贤虽已年迈,将爵位传给了儿子张世泽,但京营上下仍唯他马首是瞻,这等威望与定力,正是此刻的大明最需要的。
公元1644年,崇祯十七年的北京城,已被李自成起义军的铁蹄踏碎了最后一道防线。城破之日,火光冲天,哭喊震野,昔日威严的紫禁城沦为人间炼狱,无数勋贵官僚或弃城而逃,或屈膝献降。
第九代英国公张世泽,这位承袭了家族百年荣光与忠烈底色的末代国公,却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彼时,京营防线已然崩溃,身边亲随劝他乔装出逃,寻机复兴,他却只是抚过腰间祖传的佩剑,目光坚定地望向宫城方向。
最终,他力竭倒地,血染衣襟,手中仍紧攥着半截剑刃,目光始终凝望着皇宫的方向。
在明末那片“树倒猢狲散”的乱象中,张世泽以死殉国,用生命践行了张家“与大明共始终”的誓言。这份在王朝覆灭之际仍坚守的忠义,在彼时的朝堂之上,实为罕见的亮色。
“陛下,英国公已到殿外!”内侍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崇祯的沉思。
“快,快请进来!”崇祯猛地直起身,先前眉宇间的焦灼散去大半,竟亲自起身离了龙椅,快步走到丹陛之下等候。这份礼遇,即便是内阁首辅也未曾得过。
殿门被缓缓推开,一位身着绯色公服的老者缓步而入。张维贤已是七十有余,须发皆白,却腰杆笔直,步履沉稳,走到殿中便停下脚步,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老臣张维贤,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国公快快请起!”崇祯上前一步,亲手扶起张维贤的手臂,指尖触到对方干枯却有力的手腕,语气里满是敬重,“朕许久未见老国公,瞧您精神依旧,真是大明之福。快,赐座!”
内侍连忙搬来锦凳,张维贤谢恩后坐下,腰背依旧挺直,目光平和地看向崇祯:“陛下召见老臣,不知有何吩咐?老臣虽已卸去京营差事,但只要陛下有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崇祯看着他眼底的清明,心中暗叹果然是历经风浪的老臣,一语便点到要害,却又不越界追问。他走到御案旁,拿起那份刘孔昭所献的漕运方略,递了过去:“老国公请看,这是诚意伯刘孔昭所拟的改制方略,朕已准了,还授了他天子剑与三千骑兵,命他代天巡狩。”
张维贤接过方略,缓缓翻开,目光逐字扫过,却始终一言不发。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他翻动纸页的轻响。崇祯站在一旁,虽未明说,却满心期待——他要的不是张维贤出谋划策,而是想借这位老国公的威望,镇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反对者。
半晌,张维贤将方略合上,双手奉还,语气依旧平静:“刘大人此方略,切中漕运积弊,条理清晰,确是良方。陛下用人不疑,魄力过人。”
崇祯心中一松,趁热打铁道:“老国公也觉得可行?只是……刘爱卿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京中已有流言蜚语,朕担心他在外推行时,有人暗中使绊子,甚至危及他性命。老国公,京营是大明的根基,还望您……”
话未说完,张维贤已起身再次行礼,打断了他的话:“陛下放心。”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殿外的宫墙上,声音带着历经岁月沉淀的笃定,“老臣虽不预朝政,但京营乃皇家亲军,护国安邦是本分。陛下既已授刘大人兵权,老臣便传令京营各卫,凡刘大人持陛下旨意调兵、借粮,一概优先协办;若有京中勋贵或官吏敢私下阻挠,京营可先拘拿,再报陛下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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