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万里长城真自坏11(2/2)

周延儒连忙叩首:“臣等无能,让陛下忧心。只是洛阳距京师千里,若调兵稍有差池,恐危及全局,臣等不敢贸然定策……”

“不敢?”崇祯帝往前走了两步,俯身看着他,语气陡然加重,“洛阳丢了,下一步就是开封!开封丢了,黄河防线便如虚设,到那时,诸位大人还敢说‘不敢’吗?”他直起身,走到殿中那幅悬挂的《大明疆域图》前,指尖重重戳在“洛阳”二字上,“秦良玉的兵已在路上,朕要的不是你们争论‘该不该’,是‘怎么干’——粮草从哪个府库调拨最快?如何避开流寇游骑确保粮道畅通?开封守军要不要提前布防策应?这些,朕要你们现在就说!”

烛火摇曳中,崇祯帝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可那双眼睛里的焦灼与坚定,却让阶下众人不敢再推诿。户部尚书毕自严深吸一口气,抬头道:“陛下,臣愿即刻传令,命河南、山东二省藩库优先调拨粮草,从郑州驿站走快马押运,三日之内必能送抵秦将军军中!”

“工部可即刻修缮沿途破损驿站,确保军情传递无误!”

“臣愿拟旨,令开封总兵张自昌整肃兵马,随时准备接应洛阳!”

毕自严话音刚落,工部尚书范景文便皱着眉站了出来,指尖在案上摊开的舆图上点了点:“毕大人说得轻巧!郑州驿站上个月刚遭流寇袭扰,库房塌了一半,驿马也被劫走大半,如今连日常文书传递都要绕路,怎么可能三日之内运完粮草?若强行调拨,怕是粮没到洛阳,先被流寇截了去!”

“范大人这是找借口!”毕自严顿时急了,往前迈了一步,朝崇祯帝躬身道,“臣已让人查过,郑州左近的开封府库尚有存粮,虽不如郑州便捷,但若从开封调粮,再让地方团练护送,避开已知的流寇据点,四日之内必能抵达!总不能因驿站受损,就眼睁睁看着秦将军的兵饿着肚子赶路!”

“团练?”范景文冷笑一声,“那些乡勇平日里对付小股匪患尚可,遇上李自成的精锐游骑,怕是连自保都难!到时候粮丢了是小事,若走漏了援军路线,让流寇提前设伏,秦将军的白杆兵岂不是要腹背受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渐渐拔高,殿内的气氛又紧张起来。崇祯帝手指在椅扶上轻轻敲击,目光落在一旁始终没说话的兵部侍郎吴甡身上:“吴侍郎,你怎么看?”

吴甡上前一步,先对着舆图躬身细看片刻,才缓缓开口:“两位大人所言皆有道理,却都漏了一处关键——黄河漕运。”他伸手点向舆图上的黄河航道,“如今正值枯水期,漕船虽不能满载,但从开封沿黄河而下,至孟津渡口登岸,再走陆路到洛阳,不过两日路程。漕运隐蔽,流寇多在陆路劫掠,极少关注河道;且漕兵常年护运,比团练更懂御敌,既能保粮草安全,又能节省时间。”

“漕运?”毕自严愣了愣,随即点头,“此法可行!只是漕船调度需工部配合,范大人,开封漕船厂的船只是否可用?”

范景文脸色稍缓,却仍有顾虑:“船只倒是有,但漕兵大多被调去守淮安了,如今开封漕船厂只剩些老弱,怕是护不住粮草。”

“这有何难?”一直沉默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突然开口,“陛下,臣可即刻调派三百缇骑,星夜赶往开封漕船厂,与漕兵一同护粮。缇骑擅长突袭,对付流寇游骑绰绰有余,定能确保粮草万无一失。”

崇祯帝眼中闪过一丝亮色,刚要开口,周延儒却又上前一步:“陛下,粮草之事虽有眉目,可开封布防仍需斟酌。张自昌的总兵营驻守开封多年,兵力分散,若贸然调兵接应洛阳,开封城防恐会空虚。万一流寇声东击西,趁虚攻打开封,后果不堪设想!”

“周大人过虑了!”兵部尚书张凤翼立刻反驳,“李自成的主力如今都在围攻西安,哪有兵力再打开封?张自昌只需调出三成兵力,驻守孟津渡口即可——既可为秦将军的援军提供接应,又能守住开封的门户,一举两得!”

“三成兵力太少!”周延儒摇头,“流寇素来狡诈,万一他们留了后手呢?依臣之见,至少要调出五成兵力,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五成?”兵部侍郎陈新甲急得跺脚,“周大人!秦将军的援军需要接应,开封也需要守兵,可兵力就这么多,若调出五成,开封城内只剩老弱残兵,一旦有变故,谁来抵挡?你这是顾此失彼!”

两人争执不下,崇祯帝看着舆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突然开口:“四成。”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张自昌调出四成兵力,一半驻守孟津,一半沿黄河巡逻,既保接应之路,又护开封外围。至于开封城内,让河南巡抚朱之冯临时招募乡勇填补空缺,待洛阳解围,再调兵回防。”

话音落下,没人再反驳——这个安排既没偏废接应,也没忽略开封城防,恰好折中了两人的意见。周延儒与陈新甲对视一眼,皆躬身道:“陛下圣明。”

吴甡趁机上前,将拟好的策论草稿呈到案上:“陛下,粮草走漕运、缇骑护粮、开封调兵四成——此三策已拟好,只需陛下朱批,臣等便可即刻传令执行。”

崇祯帝接过草稿,目光快速扫过,拿起朱笔在上面重重落下御印。烛火映照下,他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释然,只是那释然很快又被忧虑取代——所有人都知道,这纸策论能否挽救洛阳,还要看千里之外的秦良玉,能否赶在城破之前抵达。

“明火器营,抽五千轰天雷,两千飞天炮,五十名火器兵提前乘船至洛阳听秦太傅调度”崇祯补充道。

一道道应答声接连响起,先前的犹豫与争论荡然无存。崇祯帝看着眼前的景象,紧绷的下颌线稍稍柔和了些,他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好。既如此,诸位便在此拟策,朕就在这里等着。”说罢,他走到殿侧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紧紧盯着案上的沙漏——那流沙落下的声音,仿佛与千里之外洛阳城头的厮杀声,交织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