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焚王帐(1/2)

正月十三。

科尔沁草原上风雪如刀,千里白茫茫不见人烟。张世泽带着一千精锐在雪原上已经疾驰了两天两夜,马匹换过三茬,人却只歇了不到六个时辰。

“公爷,再往前三十里就是乌兰湖,湖东岸就是科尔沁左旗的冬营地。”向导是个被鞑靼人掳去又逃出来的汉人奴隶,对这片草原熟得像自家后院,“乌日更达赉的王帐就在湖边,周围有八个百户营地拱卫,常驻兵力不下三千骑。”

老赵搓着冻僵的手,呵出的白气在眉毛上结出霜花:“三千对一千,还是人家的地盘。公爷,咱们这趟是不是太险了?”

“险?”张世泽勒住马,从马鞍旁摘下牛皮水囊灌了一口烈酒,“老赵,你可记得《孙子兵法》里怎么说?‘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他望向远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的炊烟:“乌日更达赉以为咱们端了黑风寨,要么回红瓦堡固守,要么去山海关报功。他绝想不到,咱们敢带着一千人就摸到他老巢来——这便是‘近而示之远’。”

“可就算摸到了,咱们也打不过三千骑兵啊。”老赵苦着脸,“要不……放把火就走?烧他几个粮囤,也算出口恶气。”

张世泽没答话,而是从怀里掏出那封从黑风寨搜出的密信,又展开那张标注着“清除”名单的纸页。火光下,吴三桂的名字格外刺眼。

“你以为我来科尔沁,只是为了出口恶气?”他声音低沉,“黑风寨那局棋,白莲教是刀,杨嗣文是执棋人,可你想想——杨嗣文一个兵部郎中,哪来的本事让科尔沁部旗主听他调遣?又哪来的胆子,敢把山海关参将列为‘清除’目标?”

老赵一愣。

“这背后还有人。”张世泽收起信纸,“一个能让草原部族听话、能让朝中官员卖命、甚至能把手伸进关宁铁骑的人。我不把这个人挖出来,天贵军在关外就永无宁日,大明的边关就永无宁日。”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而要挖这个人,就得从乌日更达赉嘴里撬。撬不开,就逼他背后的主子现身。”

“可怎么逼?咱们就一千人……”

“一千人够了。”张世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草原部族最重颜面。若是一支千人汉军在他三万部众的眼皮底下,烧了他的王帐,擒了他的儿子,还能全身而退——你猜,他背后那位主子,会不会觉得这枚棋子……已经废了?”

老赵倒吸一口凉气。

烧王帐?擒王子?还要全身而退?

这哪是打仗,这简直是赌命!

可看着张世泽那双在风雪中依然清亮的眼睛,老赵把到嘴边的劝谏又咽了回去。三个月来,他亲眼看着这位年轻的国公爷一次次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红瓦堡练兵、白狼沟奔袭、黑风寨破局,哪一桩不是险中求胜?

“属下明白了。”老赵重重点头,“公爷说怎么打,咱们就怎么打!”

“好。”张世泽展开羊皮地图,用手指在乌兰湖东岸画了个圈,“乌日更达赉有八个百户营地拱卫王帐,呈八卦形分布,每个营地相距五里。白日有游骑巡逻,夜间则收缩回营——这是草原部族的惯例,他们怕夜战。”

他指尖移到湖西岸:“咱们今夜子时从西岸潜过去,不走湖面——湖面冰层虽厚,但必有哨探。走这里,西岸有片红柳林,虽然绕远二十里,但能隐蔽行踪。”

“进了红柳林之后呢?”

“分兵。”张世泽眼中寒光一闪,“你带五百人,全部换上从黑风寨缴获的白莲教衣袍,伪装成溃逃的残兵,去叩南边那个百户营地的门——就说黑风寨破了,官军正在追杀,求他们收留。”

老赵眼睛一亮:“他们会开门?”

“草原规矩,落难者求援,若拒之门外会遭长生天诅咒。更何况……”张世泽冷笑,“白莲教与科尔沁部勾结甚深,他们认得那身袍子。只要门一开,你们就夺门,放火,制造混乱。”

“那公爷您呢?”

“我带另外五百人,趁乱直扑王帐。”张世泽的手指重重点在图纸中央,“乌日更达赉的王帐周围必有亲卫,但不会超过三百人——大部兵力都分散在八个营地里。只要南营火起,其他营地必会去救,那时王帐空虚……”

他没说完,但老赵已经懂了。

声东击西,擒贼擒王。

这是兵书里最老的计策,可越是老的计策,用好了就越是致命。

“记住,”张世泽收起地图,“子时三刻动手,无论得手与否,寅时之前必须撤到红柳林汇合。咱们只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天一亮,科尔沁的骑兵就能把咱们围死在湖边。”

“喏!”

军令传下,一千将士默默检查兵器,给马匹喂了最后一把豆料。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很亮——那是知道要打硬仗、而且可能是最后一仗的眼神。

子时初刻,队伍抵达乌兰湖西岸。

风雪小了些,月光从云缝中漏下来,照得冰湖一片银白。对岸的营地灯火点点,隐约能听见马嘶声和巡夜人的咳嗽声。

张世泽打了个手势,五百人跟着老赵换上白莲教袍,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南绕。他自己带着另外五百人,全部下马,用白布裹了马蹄,牵着马匹悄无声息地摸进红柳林。

林子里积雪更深,几乎没到大腿。将士们咬着牙,一步一挪地往前蹭,冰碴灌进靴子里,很快就化了,又冻成冰,脚指头渐渐失去知觉。可没人吭声,连马匹都像通了人性,喷着白气,却不嘶鸣。

半个时辰后,南边营地方向突然火光冲天!

紧接着是喊杀声、兵刃碰撞声、还有火铳爆鸣声——老赵得手了!

张世泽翻身上马,佩刀出鞘时在月光下泛起一道寒光:“上马!冲帐!”

五百骑兵如离弦之箭冲出红柳林!马蹄踏碎湖面积雪,冰层在重压下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可此刻谁也顾不上了!

对岸营地果然大乱。南营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其他七个营地里不断有骑兵冲出来,往南边赶——一切都如张世泽所料!

王帐就在眼前。

那是一座巨大的圆形毡帐,帐顶立着金狼头纛旗,周围环绕着三十多座小帐,呈众星拱月之势。帐前空地上燃着十几堆篝火,百余亲卫正惊慌地望着南边,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敌袭——!”

终于有眼尖的亲卫发现了湖面上冲来的黑甲骑兵!可已经太晚了!

张世泽一马当先,冲过最后百步湖面,战马跃上岸边的瞬间,他手中佩刀划出一道弧光,将一个试图张弓的亲卫连人带弓劈成两半!

“杀——!”

五百天贵军精锐如虎入羊群!这些都是在红瓦堡练了三个月、又在白狼沟和黑风寨见过血的老兵,此刻全力冲杀,根本不是仓促应战的亲卫能挡的!

刀光闪过,人头滚落;长矛突刺,胸甲洞穿;火铳抵近射击,铅弹在不到十步的距离上几乎没有任何偏移,将试图结阵的亲卫一排排打倒!

张世泽目标明确,直扑王帐!

帐门掀开,一个穿着貂皮袍子的年轻人冲出来,手里握着弯刀,脸上又惊又怒——正是乌日更达赉的儿子,左旗小王子巴图!

“汉狗敢尔!”巴图汉话居然说得很溜,弯刀带着风声劈向张世泽面门!

张世泽不闪不避,佩刀自下而上斜撩,“铛”的一声震开弯刀,顺势一脚踹在巴图胸口!巴图闷哼一声倒飞回帐内,撞翻了火盆,火星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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