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烽燃关隘(1/2)

夜色刚漫过山海关的城楼,檐角那盏守夜的气死风灯还没来得及点透,西角楼的烽火便骤然亮起——不是寻常告警的暗红,是烧得发白的橘红,像灶膛里刚钳出的烙铁,“滋啦”一声撕破墨色天幕,火光映在城砖上,连墙缝里的青苔都染成了赭色,那道光直直刺进中军帐,落在吴三桂刚叠好的密信上。

帐内烛火晃了晃,吴三桂正将密信塞进贴身锦袋,指尖摩挲着锦袋上绣的暗纹——那是他特意让绣娘缝的双层袋,里层垫了油纸,防着万一遇水。锦袋刚贴到心口,帐外便传来探马几乎劈裂的急报,人还没进帐,带着汗味的风先卷了进来:“总兵!西、西二十里!望见镶黄旗的龙旗了!黄底红边,错不了!约莫三千骑,马蹄子都快踏平地面了,正奔关来!”

探马跪在地上,甲胄歪歪斜斜挂在身上,鬓角的汗混着尘土往下淌,连说话都发颤。帐内烛火猛地跳了跳,杨廷麟霍然起身,袖口扫过案几,将半盏残茶带得晃了晃,茶水溅在摊开的布防图上,晕开一小片墨渍。方才眉宇间那点掩不住的疲惫,瞬间被锐光烧得干干净净,他快步走到木架前,指尖重重戳在西罗城的标记上,指节泛白:“是阿济格!皇太极留不住我,竟把他最疯的弟弟派来踏关——这人嗜杀如命,踏平了多少堡寨,他是要拿山海关的血,给皇太极泄愤!”

吴三桂已掣出腰间佩刀,刀鞘撞在案几上,“当”的一声脆响,震得案上的烛台都晃了晃。刀身刚出鞘半寸,冷光便扫过帐壁,他沉声道:“先生放心!”转身掀帘时,帐外的夜风裹着寒气灌进来,吹得他鬓发乱飞,声线却如铁石砸在青砖上,字字铿锵:“传我将令——西罗城守军即刻登城!垛口间每隔三步备滚木,五步堆礌石,油桶架到箭楼旁!李副将带五百锐卒守南水关,多设拒马,敢放一骑从水路绕过来,提你项上人头!余下人随我去西城门,今日便是拼了我吴三桂这条命,也绝不让镶黄旗的人踏进来半步!”

帐外的马蹄声瞬间炸了锅。近处,吴三桂的亲卫翻身上马,马蹄踏得地面“咚咚”响,铁掌磕着砖石,溅起细碎的火星;远处,各营士兵接令的呐喊从零星到密集,甲胄碰撞的“叮叮当当”混着兵器出鞘的“唰啦”声,顺着关隘的街巷蔓延,连城根下打更的梆子声都被盖了过去。杨廷麟紧随吴三桂登上西城楼,夜风刮在脸上像钝刀割,他扶着垛口,指尖触到城砖上凹凸的箭痕——那是去年蒙古兵来犯时留下的,如今还带着经年的冰凉。往远处旷野望去,土黄色的烟尘已腾起丈高,混着夜色,像一块脏污的破布罩在地上,烟尘里的黑点越来越近,密密麻麻,不是散兵,是整整齐齐的骑阵,马蹄声从“轰隆隆”的闷雷,渐渐变成“哒哒哒”的实响,震得脚下的城砖都微微发颤,连城楼檐角的铜铃都跟着嗡嗡作响。

“放箭!”城楼上的校尉踮着脚,声嘶力竭地喊,他手里的令旗往下一压,早备好的弓箭手齐齐松手。“咻——咻——”密集的箭雨划破夜空,箭头的寒光在火光里闪了一下,便扎进敌阵。可那些镶黄旗骑兵连躲都不躲,前排的兵卒举着厚木盾牌,“砰砰砰”的箭雨砸在盾牌上,像冰雹打在木板上,盾牌瞬间插满了箭矢,活像只刺猬。后排的骑兵则猫着腰,扛着云梯往前冲,云梯的木头上还缠着防滑的麻绳,转眼便冲到了城下。

“哐当!”第一架云梯狠狠撞在城墙上,震得城楼都晃了晃,木屑顺着城砖缝往下掉。紧接着,第二架、第三架……云梯撞墙的巨响此起彼伏,敌兵像附在木头上的蚂蚁,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有的手里还攥着短刀,嘴里嗷嗷叫着,眼睛在夜色里闪着凶光。吴三桂挥刀劈过去,刀刃砍在云梯的横木上,“咔嚓”一声,横木应声断裂,爬在上面的两个敌兵惨叫着坠下去,砸在下方举盾的同伙身上,顿时滚作一团。木屑混着温热的鲜血溅在吴三桂肩头,他回头对杨廷麟喊,风声裹着喊杀声,让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先生!不对劲!这股兵卒比往日凶悍十倍,怕是不止三千人!阿济格肯定藏了后援!”

杨廷麟眯着眼,目光扫过混乱的敌阵,忽然指着远处那团烟尘的核心——那里立着一面丈高的帅旗,旗面是深黑色的,上面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蟒纹,蟒眼用红丝线绣着,在火光里看,像两颗渗血的眼珠。“是阿济格的帅旗!”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里带着急切,“他亲来督战,就是要速破山海关!快,让烽火台再发三炷烟,烟要浓,让永平府的援军看见就懂——山海关撑不住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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