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泾阳危局(2/2)
洪承畴看着粮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又看了看身边浴血奋战的弟兄,突然眼睛一亮:“孙传庭,你还记得当年在榆林卫,我们用火攻退敌的法子吗?”
孙传庭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露出一抹决绝的笑容:“当然记得!只是这次,怕是要把这粮仓也烧了!”
“粮食没了可以再征,但若让高杰把粮抢走,大明的半壁江山就真的完了!”洪承畴说着,从怀里掏出火折子,“你带弟兄们从侧门突围,去城外的破庙汇合伤员,我来点火!”
“不行!要烧一起烧!”孙传庭一把抓住他的手,“当年你能救我,今日我也能陪你!”
高杰看着两人在那里低语,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跟他们废话!全都杀了!”
敌军蜂拥而上,洪承畴和孙传庭对视一眼,同时冲向了粮仓。洪承畴将火折子扔向堆积的干草,火苗瞬间窜了起来,借着风势,很快就蔓延到了粮食堆上。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快走!”洪承畴拉着孙传庭,趁着混乱,朝着侧门冲去。老卒们也紧跟其后,杀出了一条血路。高杰看着燃烧的粮仓,气得暴跳如雷,却也不敢贸然追进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远。
两人带着幸存的老卒冲出泾阳城时,身后的粮仓已经成了一片火海,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孙传庭靠在一棵树上,肩上的伤口疼得他几乎晕厥,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去,眼里满是心疼。
“别心疼粮食。”洪承畴的手掌落在孙传庭肩上时,带着箭伤未愈的颤意,声音沙哑得像被炭火燎过,“粮食烧了,能从贼窝里抢回来;人没了,大明的根基就真断了。”他指尖划过孙传庭染血的棉甲,那里的伤口还在渗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去见弟兄们。”
孙传庭喉结滚了滚,扶着身旁的枯树站起身。寒风卷着火星的灰烬扑在脸上,烫得人鼻尖发酸,他望着身后泾阳城里冲天的火光,那片火海曾是大明西北最重要的粮库,此刻却像烧在他的五脏六腑里。可当洪承畴转身时,他还是握紧了腰间的长枪,踉跄着跟了上去——伤口扯得生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脚步却比来时沉实了几分。
雪地里的脚印歪歪扭扭,有的沾着血,有的混着灰。两人没再说话,只有风穿过林梢的呼啸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咳嗽声,像一根细弦,牵着他们往破庙的方向赶。越往前走,咳嗽声越清晰,还夹杂着低低的呻吟,孙传庭的心揪得越来越紧,脚下的速度也不自觉地快了些。
破庙的轮廓终于在暮色里显现出来。墙体塌了大半,只剩下半扇破门在风里吱呀作响,屋顶的破洞漏下冷光,照亮了庙里蜷缩的身影。三十多个伤员靠在断墙根下,有的用破布裹着腿,有的捂着胸口,见洪承畴和孙传庭进来,原本低弱的呻吟突然停了,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齐刷刷望过来,亮得像暗夜里的星。
“大人!”一个断了胳膊的小兵挣扎着要起身,却疼得倒抽冷气,“你们可回来了!我们听见城里的火光,还以为……”
“瞎想什么。”洪承畴弯腰扶住他,指尖触到小兵的胳膊时,对方疼得瑟缩了一下,他立刻放轻了力道,“高杰那厮还没本事留住我们。”他目光扫过众人,心里猛地一沉——去时二十人的探路队,回来的只剩七个,个个带伤,还有两个已经昏死过去,嘴唇干得裂出了血口子。
孙传庭没说话,径直走到庙角的水缸边。缸里的水结了薄冰,他抄起一块碎瓷片砸开冰层,用头盔舀了半盔冰水,先给昏过去的伤员擦了擦脸。冰水激得伤员哼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看见孙传庭,虚弱地笑了笑:“孙大人……粮……粮仓保住了吗?”
孙传庭的手顿了顿,喉间发紧。洪承畴恰好走过来,将怀里揣着的半块干粮递过去,声音温和:“保住了,只是暂时让火烤了烤,等咱们缓过来,就把它夺回来。”他转头对着众人道,“都把干粮拿出来,泡着冰水吃点,有力气才能报仇。”
弟兄们默默掏出怀里的干粮,大多是硬得能硌掉牙的麦饼,有的还沾着血。没人抱怨,只是小口小口地啃着,冰水顺着嘴角往下流,在下巴上冻成了冰碴。孙传庭啃着自己的那份,麦饼的粗糙剌得喉咙疼,他却想起昨夜洪承畴递给他的酒壶,那点余温此刻仿佛还贴在胸口,让他多了几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