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万里长城真自坏5(2/2)
烛火被气流晃得剧烈摇曳,皇帝站起身,踱了两步,玄色龙袍的下摆扫过满地瓷片。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前却不断闪过密折里的字句、流民饿死的惨状、被打断腿的佃户——那个他一直敬着的皇叔,如今竟成了吃人的豺狼!
失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抬手按在额头上,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悲凉:“河南大旱,百姓易子而食,他在王府里醉生梦死;前线将士缺粮少饷,他把军粮送给反贼……他眼里,还有半分皇室的血脉,还有半分天下的百姓吗?”
殿外的风更烈了,卷着沙尘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百姓的呜咽。曹化淳跪在地上,听着皇帝压抑的叹息,手指悄悄攥紧了袖中那份未敢呈上的密报——福王联络李自成的事,此刻说出来,怕是要彻底压垮这位夙兴夜寐的帝王。
殿外的风更烈了,卷着沙尘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百姓的呜咽。
曹化淳跪在地上,听着皇帝压抑的叹息,手指悄悄攥紧了袖中那份未敢呈上的密报——福王联络李自成的事,此刻说出来,怕是要彻底压垮这位夙兴夜寐的帝王。
“为所欲为……”皇帝低声重复着,声音里裹着刺骨的寒意,随手将密折扔在御案上,纸张滑落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曹化淳偷偷抬眼,见皇帝的眼眶微微发红,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这几年,内有流寇作乱,外有后金虎视,他夙兴夜寐,头发都熬白了大半,可最信任的亲人,却在背后捅了他最狠的一刀。
夜色渐深,福王府的歌舞声终于歇止。朱常洵屏退左右,独留亲信带着一名蒙面人潜入内室。蒙面人取下头罩,露出张献忠麾下将领的标志性狼头纹佩,朱常洵见状非但不惧,反而亲自为其斟上一杯琥珀色的葡萄美酒,声音压得极低:“将军放心,西安城的西城门守军,秦王已换成心腹,三日后续援粮草一到,便会打开城门迎八大王入城。”
蒙面将领冷笑一声,将一封密信拍在桌上:“王爷倒是识时务,只是八大王有令,若届时见不到城中半数府库的金银,这‘归降’的诚意,怕是要打个折扣。”朱常洵脸上肥肉一颤,连忙点头:“自然,自然!本王早已通知秦王命人清点珠宝,只待八大王进城,便双手奉上。”他说着,眼神扫过窗外——那里,巡夜士兵的铠甲反光隐约可见,可他心中想的,从不是如何守护这座城,而是如何用满城百姓与将士的性命,换自己一个“归降功臣”的安稳前程。
此时,潼关前线的李老三刚被冻醒。他蜷缩在战壕里,望着东方微亮的天色,摸出怀里最后半块糠饼,想留着给受伤的同乡。远处忽然传来敌军的呐喊声,他握紧长枪,却不知自己用性命守护的家国,早已被城中的“王爷”当作了交易的筹码。当西安城门最终为敌军敞开时,那些曾为朱常洵看守府库的士兵,倒在了闯王军队的刀下,而他们的主子,正捧着金银,向新的“靠山”躬身行礼。
寒风像淬了冰的刀子,顺着战壕的裂缝往里钻,李老三猛地打了个寒颤,冻得发麻的手脚才终于有了知觉。他把破棉袄裹得更紧些,枯瘦的手指在怀里摸索半天,才掏出那块硬得能硌掉牙的糠饼——这是他昨天从牙缝里省下来的,要留给左腿中了箭的同乡王二。
东方的鱼肚白刚漫过远处的山尖,战壕外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紧接着,“杀啊——”的呐喊声像潮水般涌来。李老三心里一紧,慌忙握紧手里的长枪,枪杆上的木纹被他掌心的冷汗浸得发滑。他盯着前方扬起的尘土,喉结动了动:只要守住这潼关,西安城里的百姓就还能有口饭吃,王二的媳妇孩子也能等着他回家。
可他不知道,此刻的西安城里,庆王府的烛火正亮到天明。朱存极穿着镶金的锦袍,手里捧着厚厚的账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账册上记满了府库里的金银珠宝,那是他搜刮了三秦百姓十年的血汗,如今正被他当作投名状,摆在闯王李自成的面前。
“王爷放心,只要您肯归顺,这西安城还是您的天下。”闯王的谋士拍着朱存极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敷衍。朱存极忙躬身,把账册递得更前:“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只要闯王大人用得上,王某万死不辞!”他身后,几个曾日夜看守府库的士兵站在阴影里,手里的刀鞘早已生了锈——他们原以为自己守的是家国的根基,却没想到守的是主子用来换命的筹码。
天边渐渐亮透,潼关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李老三的长枪已经刺穿了第一个敌军的胸膛,鲜血溅在他的破棉袄上,冻成了暗红的冰碴。他回头望了一眼西安的方向,总觉得能看到城里飘起的炊烟,却没听到城门“吱呀”敞开的声响——那扇门,是朱存极亲手打开的,迎进来的不是援军,而是闯王的铁骑。
王二最终没能等到那块糠饼。他中箭的左腿已经开始溃烂,在敌军的冲锋中,他拼尽最后力气把李老三推开,自己却被马蹄踩进了冻土。李老三红着眼要冲上去,却被身边的战友死死拉住:“别去!我们守不住了!”
而西安城里,庆王府的大门正敞开着。朱存极捧着装满金银的匣子,弯腰给闯王行了个大礼,额头几乎贴到了地面。他身后,那些曾看守府库的士兵刚想反抗,就被闯王的手下一刀封喉。鲜血溅在朱存极的锦袍上,他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一个劲地说着:“大人慢用,大人慢用……”
战壕里的李老三终于倒下了,长枪从他手里滑落,插进冻土半截。他最后望了一眼西安的方向,嘴里还咬着半块没来得及给王二的糠饼,眼里的光随着东方的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用性命守护的家国,早就成了别人案板上的鱼肉,而那些他想护着的人,最终也没能躲过这场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