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寒雪锁京畿，策论系兴亡（2/2）

崇祯帝抬起头，眼底满是红血丝，却透着一股执拗：“温爱卿，朕非不信考官，只是如今大明危局，如履薄冰，朕怕错过任何一个有实策、敢直言的人才！”他拿起一份策论，递到温体仁面前，声音发紧，“你看这份，考生说漕运当‘官民共运’，说边军需‘急补欠饷’，这些话，比朝堂上那些‘慢慢来、莫急进’的论调实在多了！若此人才被八股框子挡在门外，岂不可惜？”

温体仁接过考卷，仔细读了一遍，指尖在“陕西延安府”的批注上顿了顿，沉默片刻后道：“陛下，此考生确有见地，心怀家国，难得可贵。但科场规制不可轻动，若因一人之策而改例，恐南方士子非议，更会让考官无所适从。不如待放榜后，若此考生上榜，陛下再召其入宫问话，既能察其才学，也不违制度，岂不两全？”

崇祯帝握着考卷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知道温体仁说得有理，可心中那份“破局”的急切，却像烈火般灼烧着——流寇一日不平，边患一日不除，大明便多一分危险。他沉吟良久，终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便依爱卿所言，只是这份考卷，朕要留着。”

春闱考期过半时，京城又下了一场雪，比正月廿二那场更大，鹅毛般的雪片落进贡院，积在号舍的屋顶上，压得木梁微微作响。号舍里更冷了，举子们冻得手指僵硬，写几笔就要往手心呵气，可没人敢停笔——这是最后一场经义考试，关乎最终名次，容不得半分懈怠。李默裹紧身上的旧棉袍，借着微弱的烛火，逐字修改答卷。他想起离家时，乡邻们凑了半袋小米、二两碎银给他做盘缠，拉着他的手说：“默娃，若中了，可得给咱陕北百姓说句话啊！”他鼻头一酸，暗下决心：就算这次落榜，也要想办法托人把《筹边策》递进宫里，哪怕只能换得陛下一丝关注，也是好的。

就在这时，号舍外传来脚步声，是考官带着杂役送热汤来了。杂役提着铜壶，给每个举子的碗里舀了一碗热姜汤，笑着说：“陛下念着天寒，特命御膳房熬了姜汤，让大伙儿暖暖身子。”李默捧着热碗，姜汤的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几分寒意。他望着碗里的热气，忽然红了眼眶——陛下还记挂着他们这些寒门士子，记挂着天下百姓，那大明，或许还有救。

二月初十，春闱终考。贡院大门打开时，举子们鱼贯而出，有的面带喜色，与同伴讨论着考题；有的垂头丧气，把书册抱在怀里，脚步沉重。李默随着人流走出大门，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雪花又开始飘了，落在他的肩上，轻轻巧巧的。他不知道，自己那份写满边地实情的策论，早已被监考御史挑出，誊抄后快马送进了皇宫；他更不知道，崇祯帝读罢他的策论，握着考卷的手微微发抖，对身边的太监说：“此子有风骨、有见识，若上榜，必当重用。”

贡院的朱漆大门缓缓闭合，门上“为国求贤”的匾额在雪中显得格外肃穆。考官们已开始紧锣密鼓地阅卷，南卷、北卷、中卷的考卷分开堆放，每份考卷上都贴着考官的批注。而紫禁城的养心殿里，崇祯帝仍拿着李默的策论，反复读着“陕北危矣”四个字，眉头紧锁——这场春闱，选的不仅是进士，更是大明的未来；而榜单揭晓之日，或许不只是数千举子的命运转折点，更是他革新朝政、挽救危局的起点。

寒风卷着雪花，掠过京城的街巷，吹过贡院的高墙，也吹进紫禁城的窗棂。这场春闱，看似是寻常的人才选拔，实则是风雨飘摇的大明王朝，在乱世中抓住的一丝希望——考官们笔下的每一个批注，举子们纸上的每一个字，都牵着江山社稷的安危，牵着天下百姓的生计，更牵着一个王朝最后的挣扎与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