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父子见面（下）：沉默的午餐与冰层的裂痕（2/2）

段天擎被儿子如此直呼其名，如此羞辱，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最终还是强行压了下去。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段云深，声音沙哑：“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没指望你能原谅我。我今天来，不是来跟你吵架，也不是来求你原谅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段云深冷冷地问，“来看我现在过得有多‘风光’？来看看你当初‘看走眼’的‘祸水’，现在成了能引动天象的‘宝贝’？后悔了？想分一杯羹？”

段天擎的呼吸猛地一窒！段云深的话，像毒针一样刺中了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让他感到一阵难堪和愤怒！但他无法反驳！因为……这确实是他最初的一部分想法！

“是！我后悔了！”段天擎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带着一种破罐破摔般的坦诚，“我后悔当初不该那么逼你！我后悔不该用对付外人的手段对付自己的儿子！我更后悔……差点……差点酿成大错！”

他死死盯着段云深，眼神中充满了悔恨、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执拗：“云深！我是你爸！血脉相连！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就算你恨我入骨，你也无法否认，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

“爸？”段云深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戾气，“在我差点死在你派去的杀手枪下的时候！在秀杰为我挡枪、生命垂危的时候！你这个‘爸’在哪里？！在你宣布和我断绝关系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你是我‘爸’？！”

“我……”段天擎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段云深的话，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他所有的伪装和侥幸！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

段云深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来压制着胸腔里翻涌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复杂情绪！恨！他当然恨！可是……为什么听到段天擎那句“我后悔了”，看到他那副瞬间苍老颓败的模样，心里会有一丝……该死的、不合时宜的酸楚？！

段天擎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苍凉，“云深……我不求你原谅。我今天来，只是想……亲眼看看你。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瘦了没有？那个李秀杰……她对你好吗？”

最后那句话，他问得极其艰难，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不甘、忌惮和一丝……认命般的关切。

段云深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靠在墙上、仿佛瞬间老了十岁的段天擎！他……他在关心他？不是质问，不是算计，而是……这种近乎卑微的关心？

这完全出乎了段云深的预料！他预想了无数种可能——陷阱、威胁、谈判、甚至是你死我活的火拼！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场面！这样的……段天擎！

这比任何激烈的对抗，都更让他措手不及！心中的恨意和防线，仿佛撞在了一团湿透的棉花上，无处着力！

他紧紧地凝视着段天擎，竭力想要从他的面庞上寻觅到任何一点伪装的蛛丝马迹。然而，一无所获。唯有那近乎绝望的悔恨，以及那仿若老人迟暮般的悲凉。

莫非……他果真……知晓自己的过错了？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便被段云深……强行掐灭！不！不能心软！这一定是他的新把戏！苦肉计！对！一定是！

我好得很！段云深硬起心肠，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尖锐，“不劳你费心！秀杰也很好！比世界上任何女人都好！我们现在很好，不需要任何人来‘关心’！尤其是你！”

段天擎缓缓睁开眼，看着儿子那副戒备森严、如同刺猬般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好……好……你们过得好……就好……”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以后……段家……如果你还需要……我这张老脸，还有点用……”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这是一种变相的……妥协和……支持？甚至是一种……托付？

段云深的心脏再次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他抿紧薄唇，没有回应。

段天擎也不再说话。他深深看了段云深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悔，有痛，有骄傲，有不舍……最终，他重新戴上了帽子，遮住了满脸的沧桑，转身，步履蹒跚地、一步一步地，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的黑暗中。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

段云深依旧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房间内陷入彻底的黑暗。他冰灰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芒，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息。

这次会面，与他预想的……完全不同。没有鲜血，没有硝烟，却比任何一场恶战，都更加让他……心神不宁。

段天擎……似乎真的……变了？

那根深蒂固的恨意，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