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决裂（下）（2/2）
“你……你叫我什么？”段云深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的颤抖。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伪装的痕迹，找出嘲讽和算计。
李秀杰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喉咙。她强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不要流露出恐惧，用尽全身的力气，维持着脸上那僵硬却努力显得“真诚”的表情。她看到段云深眼中那巨大的震惊和……一丝迅速升腾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渴望，她知道，自己赌对了第一步！
“云深……”她再次轻声唤道，声音依旧带着无法完全掩饰的颤抖，却多了一丝刻意的、柔软的依赖，“我……我不会离开你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这句话，像是一道最强的咒语，瞬间击溃了段云深所有的防备和理智！他眼底翻涌的暴戾和阴鸷，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被一种巨大的、近乎狂喜的、不敢置信的光芒所取代！他为她放弃了家族，放弃了一切，众叛亲离，与世界为敌，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不就是她的离开和背叛吗？而现在……她竟然说……不会离开他？让他相信她？
这简直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话语！
“你……你说什么？”段云深的声音更加沙哑，他甚至无意识地收紧了握住她的手，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我说……”李秀杰深吸一口气，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做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举动——她微微倾身，主动地、轻轻地，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段云深的额头上！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猛地一颤！
李秀杰是因为那冰冷的触感和近在咫尺的、充满侵略性的男性气息带来的恐惧。
而段云深，则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主动的亲近，所带来的、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冲击和……一种近乎眩晕的狂喜！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额头上微凉的体温，能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馨香，能听到她细微而急促的呼吸声……这一切，都真实得让他心脏绞痛！
“我相信你……”李秀杰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剧烈颤抖着，继续用那种软糯的、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所以……你让我抱抱你，好不好？我……我哄你睡觉……”
“哄我睡觉”……
这五个字，像是最柔软的箭矢，精准地射中了段云深内心最柔软、最不设防的角落！他从小在冷酷和算计中长大，何曾有人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何曾有人在他暴怒绝望的时候，不是畏惧地躲开，而是主动靠近，说要“哄”他？
一种巨大的、陌生的酸楚感猛地冲上他的鼻尖，眼眶瞬间就红了！他猛地伸出双臂，不再是粗暴的禁锢，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的力度，将眼前这个娇小柔软的身体，紧紧地、紧紧地拥入了怀中！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里！
“秀杰……”他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脆弱，“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不会离开我？真的……会陪着我？”
“嗯……”李秀杰僵硬地被他抱着，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和那不同寻常的脆弱，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计谋得逞的一丝松懈，有对他此刻反应的意无，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悲哀和无力感。这个强大的、冷酷的男人，内心竟然也有着如此脆弱不堪的一面，而自己，正在利用这脆弱，进行着一场绝望的自救。“真的……我不走……”
段云深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他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像一只受伤后终于找到庇护所的猛兽，收敛起了所有的利爪和獠牙，只剩下全然的依赖。
李秀杰僵硬地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地、一下下地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小孩子一样。这个动作，让段云深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更加放松地靠在她身上。
这一刻，暴戾的雄狮，似乎暂时被驯兽师轻柔的抚摸所安抚。房间里那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奇迹般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带着一丝温馨假象的平静。
过了许久，段云深才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睛依旧有些红，但里面的疯狂和暴戾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一丝迷茫的依赖和……一种近乎贪婪的占有欲。他伸手，轻轻抚摸着李秀杰的脸颊，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好……”他看着她，眼神专注得令人心悸，“我信你。秀杰，我信你这一次。”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但是，如果你骗我……如果你敢离开我……”他的眼神瞬间又变得阴鸷起来，但很快被强行压了下去，化作一种偏执的温柔，“……我不会放过你的，永远不会。”
李秀杰的心猛地一沉，但脸上还是努力维持着那脆弱的平静，轻轻点了点头。
段云深似乎满意了，他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李秀杰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不是说……哄我睡觉吗？”段云深低头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却真实的笑意，抱着她，大步走向卧室。
这一晚，段云深异常“听话”。他任由李秀杰帮他脱掉外套，乖乖地躺在床上，甚至在她生涩地拍抚下，真的缓缓闭上了眼睛。虽然他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但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竟然真的……睡着了。
李秀杰躺在黑暗中，听着身边男人平稳的呼吸声，身体依旧僵硬，心却跳得飞快。第一步……似乎成功了。她用虚假的温顺，暂时安抚了这头濒临疯狂的困兽。
但她的心里没有半点喜悦，只有更深的寒意和不安。段云深的信任是如此脆弱而偏执，如同建立在流沙上的城堡。一旦他发现任何欺骗的痕迹，所带来的反噬，必将是她无法承受的毁灭。
而且，这种虚假的依赖，就像饮鸩止渴，只会让段云深对她的执念越来越深，将她捆绑得越来越紧。她真的能在这绝望的泥潭中，找到一线生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