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雨打车窗意难平(2/2)
沈先生,她推开车门时回头,雨丝落在她的睫毛上,三年前码头那批军火,真的与你无关?
沈砚洲撑伞的手猛地一紧,伞骨发出声轻响。雨落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将他眼底的情绪遮得严严实实。你不信我?
苏蘅卿没回答。她想起父亲临终前在病床上抓着她的手,气若游丝地说沈家的水太深,离他们远些。可这三年来,每次苏家陷入危机,都是沈砚洲不动声色地化解——去年棉纱厂的工人罢工,是他连夜调集资金补发工资;上月洋行的信用证被拒,是他亲自去汇丰银行疏通关系。
她踩着水洼往公馆走,旗袍的下摆沾了泥水,沉重得像灌了铅。身后的车灯一直亮着,暖黄的光晕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不肯愈合的伤口。
沈砚洲坐在车里,看着苏蘅卿的背影消失在雕花铁门后,才缓缓熄灭车灯。他从烟盒里抽出雪茄,打火机一声燃起幽蓝的火苗,却没凑近唇边。副驾的座位上,不知何时多了支银质发簪,簪头的珍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那是方才苏蘅卿下车时,从手包里滑落的。
他拿起发簪,指尖抚过珍珠上细微的裂痕。这是他母亲的遗物,二十年前送给苏夫人时,珍珠还是完好的。去年在拍卖会上看到,他花了三倍的价钱拍下来,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还给她。
雨又开始下了,这次是瓢泼大雨。沈砚洲将发簪放进贴身的口袋,发动车子汇入雨幕。后视镜里,苏公馆的灯火越来越远,最终化作片模糊的暖黄,像他心头那点不敢触碰的光。
车过外白渡桥时,他忽然让司机停车。雨打在江面上,激起无数碎银般的涟漪。对岸的工厂区亮着零星的灯火,像困在黑暗里的星子。沈砚洲望着江水,想起三年前在这里打捞军火时,潜水员上来报告说只找到具女尸,手里攥着支断簪。
他那时就知道,苏家与沈家的恩怨,绝不会像这江水般轻易流走。
回到公馆时,沈砚洲的书房已经亮着灯。管家递上杯热茶,低声道:林次长派人送了封信,说是关于明日领事馆茶会的。
沈砚洲接过信封,指尖刚触到火漆,就认出那是林曼薇的私人印章。他拆开信,里面只有张烫金的请柬,边角处用口红画着个暧昧的唇印。他随手将请柬扔进壁炉,看着火焰舔舐着精致的纸页,直到化作灰烬。
窗外的雨还在下,打在落地窗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沈砚洲走到书架前,抽出本线装的《玉簪记》,扉页里夹着张泛黄的照片——十岁的他和八岁的苏蘅卿站在沈府的花园里,她手里拿着支玉簪,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他指尖抚过照片上女孩的脸,忽然想起今日在晚宴上,苏蘅卿挡在他身前时,耳后那缕碎发被风吹起,露出的肌肤白得像玉。那时他就想,哪怕这沪上的风雨再大,他也要护着她,直到再也护不住的那天。
雨夜里,沈公馆的灯光亮到天明。谁也不知道,那位在沪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沈先生,对着本旧戏文,枯坐了整整一夜。而苏公馆的阁楼里,苏蘅卿将那支断簪放在梳妆台上,看着月光透过雨雾洒在簪头,忽然想起多年前母亲说过的话:玉簪易折,人心难测,可若真动了心,便是碎成齑粉,也甘之如饴。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仿佛要将这沪上的恩怨情仇,都冲刷成一场朦胧的烟雨。
欲知后事如何 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