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暗巷灯影藏机锋(2/2)
沈砚洲将宣纸重新叠好,塞进怀里。“这些东西不能落在日本人手里。”他看着她发白的脸,“苏小姐若信我,就当从没见过这盒子。”
“那你呢?”苏蘅卿突然抬头,耳坠的珍珠贴着脸颊,“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认得这些暗号?”
他笑了,眼角的纹路在月光下格外清晰。“一个做点小生意的人。”沈砚洲弯腰捡起黑丝绒盒子,递给她时,指尖擦过她的掌心,“苏小姐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往东边走,那里有法租界的巡捕。”
苏蘅卿接过盒子,却没动。“你不跟我一起走?”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他指了指那些印着“西药”的木箱,“这些东西,总得找个安全的地方。”
弄堂里突然响起急促的枪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沈砚洲的脸色一变,猛地推开侧门:“快走!”
苏蘅卿被他推出门外,踉跄着往前跑。她回头望时,看见沈砚洲正将帆布包背在身上,月光照在他的侧脸,轮廓冷硬如石雕。他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回头冲她扬了扬手,像在说“保重”。
枪声越来越密,夹杂着日本人的叫喊。苏蘅卿提着旗袍在巷子里狂奔,黑丝绒盒子在怀里硌得生疼。她跑到巷口时,看见法租界的巡捕正往这边赶,领头的是个金发碧眼的法国人,嘴里骂着粗话。
“小姐,你没事吧?”巡捕拦住她,手电筒的光晃得她睁不开眼。
苏蘅卿摇摇头,指尖却在颤抖。她想起沈砚洲耳后的痣,想起他怀表链上的左轮手枪,想起那些印着“西药”的木箱——那根本不是西药,是军火,是能炸平半个租界的炸药。
回到锦绣阁时,店里已经围满了人。周老板倒在柜台后,胸口插着把东洋刀,鲜血染红了摊开的账本。苏蘅卿的目光落在账本上,“同福里17号”那行字被血浸透,晕成个模糊的红团。
巡捕在搜查时,发现了地窖里的秘密——那里藏着十几箱和同福里一样的“西药”。领头的法国巡捕吹了声口哨:“看来沈先生又立了大功。”
苏蘅卿的心猛地一跳。“沈先生?”
“就是沈砚洲啊。”巡捕用生硬的中文说,“法租界的老朋友,专跟日本人作对的。”他指了指地窖的墙壁,那里有个不起眼的标记,是朵将开未开的白梅,和她黑丝绒盒子上的一模一样。
苏蘅卿的耳坠突然掉了一只,滚到柜台底下。她弯腰去捡时,看见周老板摊开的手心,画着个极小的符号,正是沈砚洲藏起来的宣纸上的标记。
深夜的雨又下了起来,打在锦绣阁的玻璃上噼啪作响。苏蘅卿坐在空无一人的店里,手里攥着那只珍珠耳坠。她想起沈砚洲最后回头的样子,想起他身上檀木与硝烟的气味,突然明白那些“西药”要送往哪里——闸北的贫民窟,那里住着无数失去家园的中国人。
窗外的雨幕里,有个身影一闪而过,像只夜行的鸟。苏蘅卿猛地抬头,却只看见湿漉漉的青石板路,空无一人。但她知道,沈砚洲还在这石库门的深处,像盏藏在暗巷里的灯,在这沪上的烟雨中,燃着不肯熄灭的光。
她将那只耳坠放进黑丝绒盒子,与剩下的半枚放在一起。月光透过雨帘照进来,在盒子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苏蘅卿轻轻合上盒盖,仿佛将一段未说出口的心事,连同这暗巷里的机锋与悸动,都藏进了这寂静的雨夜。
弄堂深处的枪声已经停了,只有风穿过砖雕门楼的呜咽,像谁在低声诉说着这乱世里的相遇与别离。苏蘅卿知道,从今夜起,她与沈砚洲的人生,就像这石库门里的蛛网,不知不觉间,已经缠在了一起,再也解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