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缠枝点翠簮现世(1/2)
地宫深处的气流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凝滞,石壁上渗出的水珠悬在半空,久久不曾滴落。潮湿的气息里混杂着千年尘埃的厚重、青铜锈蚀的微涩,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兰草香,那是翠娘虚影消散前留下的余韵。苏清鸢站在离石台三丈远的地方,掌心的朱红缠枝簮烫得惊人,簮身缠枝莲纹的凹槽里,似乎有温热的液体积聚,顺着纹路缓缓流动,像是有生命的脉搏在跳动。她下意识攥紧了古簮,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却死死锁住石台上方那道渐渐透明的虚影,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陆景年就站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左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方才与幽蛇阁黑衣人的缠斗里,那枚淬毒的袖箭来得又快又隐蔽,他为了替苏清鸢挡下这一击,硬生生让箭簇穿透了小臂的皮肉。此刻伤口已经用止血散包扎妥当,但毒素尚未完全清退,经脉里时不时传来一阵针扎似的麻痒,让他握云纹银叶簮的手微微发颤。可他依旧挺直了脊背,玄色锦袍的袖口被划破一道口子,露出的皮肉泛着淡淡的青黑,却丝毫不影响他眼神的锐利——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地宫的每一个角落,耳尖捕捉着除了两人呼吸外的任何细微声响,警惕着幽蛇阁随时可能到来的反扑。
“千年轮转,非遗不绝,终得传人承其志……”翠娘的虚影在石台上方三尺处悬浮,衣袂上绣着的缠枝莲纹随着她的话音轻轻晃动,每一片花瓣都在散发着细碎的银光。她的面容始终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看不清具体的轮廓,唯有一双眼睛清亮如秋水,映着石台的方向,满是释然与期盼。“当年我以魂魄为引,守这缠枝点翠簮千年,便是为了等候‘三簮聚气’之日。如今朱红缠枝承苏绣之魂,云纹银叶载玉雕之韵,唯有这缠枝点翠,藏着点翠、花丝两大技艺的精髓,三者合一,方能唤醒非遗传承的根基。”
话音未落,翠娘的身形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原本凝实的裙摆化作漫天飞舞的银絮,像是被狂风卷起的雪片,在空中打着旋儿飘落。苏清鸢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指尖却只穿过一片冰凉的空气。那些银絮落在她的发梢、肩头,又顺着衣料滑落,触到皮肤时带来一阵细微的暖意,随即化作星点般的绿光,朝着石台中央的紫檀锦盒汇聚而去。
“不必追。”陆景年的声音低沉而稳定,落在苏清鸢耳边,带着安抚的力量。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落在那些绿光上,“她守了千年,终于等到这一刻,这是解脱,也是圆满。我们能做的,就是守住她用魂魄护住的东西。”
苏清鸢点点头,压下眼底翻涌的酸涩,重新将注意力投向石台。那只紫檀锦盒静静卧在青灰色的石台上,盒身雕满了缠枝莲纹,与朱红缠枝簮、云纹银叶簮上的纹路隐隐呼应。岁月在锦盒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紫檀木的表面泛着温润的包浆,边角处的雕纹因为氧化而略显黯淡,铜制的搭扣上布满了青绿色的锈迹,却依旧牢牢扣着盒盖,仿佛在坚守着千年的秘密。
那些汇聚而来的绿光像是有生命一般,顺着锦盒的边缘缓缓流淌,在铜制搭扣上停留片刻。令人惊奇的是,随着绿光的浸润,铜扣上的锈迹竟一点点消退,露出底下金黄的本色。紧接着,“咔哒”一声轻响,搭扣缓缓弹开,锦盒的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抬起,一道刺眼的绿光骤然从盒中迸发而出,瞬间将整个地宫照得如同白昼。
这道绿光与朱红缠枝簮的赤红、云纹银叶簮的银白截然不同,它饱满、莹润,像是将江南三月的烟雨、盛夏的荷塘、深秋的翠竹都凝在了其中,带着草木的清新与玉石的温润,扑面而来。苏清鸢和陆景年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待适应了这光亮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锦盒之中,一支缠枝点翠簮静静躺在暗红色的绒布上,美得令人窒息。
簮身以赤金为骨,匠人用极细的金丝编织出缠枝莲的枝蔓,每一根金丝都细如发丝,却韧劲十足,枝蔓缠绕间错落有致,没有一丝杂乱。枝蔓之上,是一片片栩栩如生的翠羽,那是点翠技艺的巅峰之作——翠羽色泽浓郁,从根部的深绿到尖端的浅绿过渡自然,流光溢彩,仿佛每一片叶子都在呼吸。更令人称奇的是,翠羽之间点缀着几颗细小的珍珠,圆润饱满,与翠羽的绿光相互映衬,愈发显得华贵典雅。簮的顶端镶嵌着一颗鸽血红宝石,与苏清鸢掌心的朱红缠枝簮遥相呼应;簮尾垂下三枚小巧的银叶坠子,风吹过时,想必会发出清脆的声响,与陆景年的云纹银叶簮异曲同工。
“这就是……缠枝点翠簮?”苏清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点翠器物,即便是苏绣世家传承下来的古物,也难及此簮的万分之一。她能感受到,这支古簮中蕴含着磅礴的能量,与朱红缠枝簮、云纹银叶簮同出一源,却又带着独特的温润气息。
就在她的话音落下的瞬间,掌心的朱红缠枝簮突然挣脱了她的束缚,化作一道赤红的光柱,直直朝着石台飞去。几乎是同时,陆景年手中的云纹银叶簮也发出一阵嗡鸣,银白光柱冲天而起,紧随其后。三道光柱在石台上方交汇,赤红、银白、翠绿三色光芒相互缠绕、交织,形成一道粗壮的光柱,直冲地宫穹顶。
光柱所过之处,地宫的空气开始剧烈波动,石壁上的尘埃被震得簌簌落下,那些原本隐匿在黑暗中的裂缝里,竟也透出淡淡的光芒。苏清鸢和陆景年被这股磅礴的能量包裹着,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陆景年左臂的伤痛瞬间减轻了大半,经脉里的毒素像是被这股能量驱散,原本泛着青黑的皮肉渐渐恢复了血色;苏清鸢则感受到体内的真气前所未有的顺畅,朱红缠枝簮留下的能量与光柱的能量相互融合,让她对苏绣技艺的领悟又深了一层。
更令人震撼的是,随着三色光柱的不断升腾,地宫的墙壁开始发生变化。原本覆盖在石壁上的青苔、水渍和尘埃缓缓褪去,露出下方平整光滑的岩面。紧接着,一道道金色的字迹凭空浮现,如同有人用金粉在石壁上疾书,一笔一划,苍劲有力。这些字迹从地宫的东南角开始,顺着墙壁缓缓蔓延,很快便覆盖了整个地宫的四壁。
苏清鸢凑近石壁,借着三色光柱的光芒仔细看去,那些金色字迹竟是一个个姓名。最上方的字迹最为古老,笔画简约,像是甲骨文与金文的结合,标注着“西陵氏”“嫘祖”等名字,旁边还有“缫丝”“织锦”的字样;往下看,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姓名,“鲁班”“欧冶子”等赫然在列,对应的技艺是“榫卯”“铸剑”;再往下,唐宋元明清的姓名密密麻麻,绵延不绝,“黄道婆”“沈寿”“陆子冈”……每一个姓名旁边,都标注着对应的非遗技艺——苏绣、玉雕、点翠、榫卯、造纸、印刷、制瓷、扎染……凡是中华大地上流传至今的非遗技艺,皆在其上留有痕迹。
“这是……历代非遗传承人的名录?”陆景年的声音带着几分震撼,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石壁上的金色字迹。指尖刚一接触到那些字迹,便感受到一股温润的能量顺着指尖涌入体内,原本还残留的些许毒素瞬间消散无踪,体内的真气也变得愈发充盈。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个姓名背后,都蕴含着一份执着与坚守,那是匠人们用生命守护的技艺传承。
苏清鸢的眼眶微微泛红,她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姓名,仿佛看到了无数匠人在灯下潜心钻研的身影。他们或许一生清贫,或许默默无闻,却用双手创造出了惊世骇俗的技艺,用生命守护着中华文脉的根基。“三簮聚气,非遗归宗……”她喃喃自语,终于明白了这句秘语的真正含义,“原来‘归宗’并非指某一处具体的所在,而是指这些传承人的精神与技艺,终将汇聚成守护中华非遗的磅礴力量。这三支古簮,就是连接这份力量的纽带。”
就在这时,地宫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兵刃碰撞的铿锵之声,还有幽蛇阁特有的诡异哨音。那哨音尖锐刺耳,像是毒蛇吐信时发出的声响,令人不寒而栗。“不好,是幽蛇阁的人!”陆景年脸色一沉,立刻将苏清鸢护在身后,手中的云纹银叶簮重新绽放出冷冽的银光,“他们定然是感受到了三簮聚气的能量波动,循迹而来了!”
苏清鸢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看向石台上的缠枝点翠簮。此刻三支古簮虽已聚气,形成了三色光柱,但缠枝点翠簮还静静躺在锦盒之中,尚未被取出。如果被幽蛇阁的人夺走,后果不堪设想。她握紧了手中的朱红缠枝簮,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不能让他们夺走古簮,更不能让他们破坏这份传承名录!”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巨响,地宫入口处的石门被强行撞开,碎石飞溅。几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窜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幽蛇阁的二阁主玄煞。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腰间束着一条绣着黑色蛇纹的腰带,脸上戴着狰狞的蛇形面具,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石台上的缠枝点翠簮和那道三色光柱。
“苏清鸢、陆景年,没想到你们竟真能找到第三支古簮,还触发了这所谓的非遗名录!”玄煞的声音沙哑难听,像是两块石头在相互摩擦,“不过,这三支古簮与龙华塔下的秘密,终究是我幽蛇阁的囊中之物!识相的,就乖乖把古簮交出来,或许还能留你们一条全尸!”
他身后的黑衣人纷纷抽出武器,有长刀、短刃,还有幽蛇阁特有的淬毒飞镖。这些黑衣人个个面无表情,眼神中带着贪婪与嗜血,呈扇形朝着苏清鸢和陆景年包抄过来。他们的步伐轻盈而诡异,显然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每一步都踩在要害之处,试图将两人逼入绝境。
陆景年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运转,玄色锦袍无风自动。他将苏清鸢往身后又推了推,沉声道:“清鸢,你去取下缠枝点翠簮,这里交给我!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古簮落入他们手中!”话音未落,他手中的云纹银叶簮已化作一道银色的流光,朝着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劈去。
那名黑衣人反应极快,手中长刀横劈而出,与银簮碰撞在一起,发出“铛”的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力让黑衣人后退了三步,虎口震裂,鲜血直流;而陆景年也借着这股反作用力,身形在空中翻转一周,避开了另一侧袭来的短刃,银簮横扫,逼退了另外两名黑衣人。
苏清鸢知道此刻时间紧迫,她趁着陆景年与黑衣人缠斗的间隙,快步朝着石台跑去。然而,玄煞早已看穿了她的意图,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挡在了她的面前。他手中握着一把淬毒的弯刀,刀身呈暗黑色,上面刻着扭曲的蛇形图案,刀刃上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显然是涂满了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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