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护宝社内外接应（1/2）

夜色如浓墨化不开，沉沉压在沪上西南隅的龙华古寺。青灰砖石垒砌的塔身直插天幕，七层飞檐翘角如振翅欲飞的玄鸟，檐角铜铃在夜风里轻轻摇曳，叮当声细碎而悠远，混着寺外巷弄里隐约的犬吠与更夫敲梆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漾开一圈圈涟漪，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之气。

沈清辞蜷缩在藏经阁后墙的阴影里，指尖攥着一枚磨得光滑透亮的竹哨，指腹沁出的冷汗将细密的竹纹浸得愈发清晰。她身着灰布短打，裤脚挽至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头上裹着块洗得发白的破旧头巾，额前散落几缕沾着尘土的发丝，脸上抹了层厚厚的锅底灰，将原本清丽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活脱脱一个在寺外打杂的粗使丫头。为了混进这戒备森严的龙华寺，她前几日特意在寺外的杂货铺帮工，摸清了送菜脚夫的作息规律，今夜才得以借着夜色掩护，跟着送菜车顺利潜入。

此刻她贴紧冰冷的墙壁，屏住呼吸，目光透过藏经阁的窗棂缝隙，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龙华塔。塔身第三层的窗户透着微弱的烛光，那是伪政府文物稽查队临时设置的守卫岗哨。半个月前，护宝社截获情报：松井一郎率领的文物稽查队从苏州老宅搜得一批国宝，其中便包括他们追寻已久的烬余簮，暂存于龙华塔第三层的密室中，不日便要秘密运往东京。

护宝社筹谋半月，终于定下“内外接应”之计。计划由沈清辞、陆少霆带领外围成员扫清寺外及寺门暗哨，切断寺内电源，制造混乱；潜伏在稽查队内部三个月、身为松井一郎秘书的苏曼卿，则负责摸清密室守卫换班规律，伺机打开密室通道；待内外信号呼应，便一举将烬余簮及其他被困国宝转移。

沈清辞抬腕看了眼藏在袖口的铜表，表盘上的指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指亥时三刻。按照约定，苏曼卿应在亥时初发出信号，可此刻四周依旧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槐树叶的沙沙声，像极了暗处蛰伏的野兽在磨牙吮血，让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指尖的竹哨几乎要被捏碎。

苏曼卿潜伏的三个月里，每次传递情报都精准无误，从未出过纰漏。可这次行动事关重大，松井一郎防范极严，不仅在塔内布下三层守卫，还请了两名江湖上臭名昭着的武师坐镇——空手道黑带高手黑田，以及擅长暗器的汉奸李三。会不会是苏曼卿的身份暴露了？或是在塔内遭遇了意外？沈清辞的心跳越来越快，掌心的冷汗顺着竹哨滑落，滴在脚下的泥土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就在这时，龙华塔第三层的窗户突然亮起一道红光，转瞬即逝，快得仿佛是错觉。沈清辞瞳孔骤缩，猛地挺直了脊背——那是苏曼卿约定的信号！红光代表“一切顺利，可按计划行动”，蓝光则是“遭遇不测，速撤”。她悬着的心骤然落地，却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将竹哨凑到唇边，吹起一串短促而尖锐的哨音。

哨音划破夜空，如一道无形的指令，瞬间激活了潜伏在寺外各个角落的护宝社成员。

街角的老槐树后，陆少霆听到哨音，眼底寒光一闪。他身着黑色夜行衣，腰间别着两把德国造短枪，背后斜挎一把武士刀，是上次从一名日本军官手中缴获的。他身后跟着四名精悍的队员，皆是护宝社挑选出的好手，个个身手矫健，眼神锐利如鹰。陆少霆抬手做了个“分头行动”的手势，四人立刻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各自奔向预定的点位——东侧巷口的暗哨、西侧围墙的巡逻兵、寺门左右的哨卡，分工明确，动作利落。

陆少霆则身形一晃，如鬼魅般贴着墙根滑到寺门左侧的哨卡旁。哨卡是个简陋的木质棚屋，里面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透过缝隙照出来，映出两名伪兵的身影。他们正围着桌子打盹，一人趴在桌上，口水顺着嘴角流到衣襟上，发出均匀的鼾声；另一人靠在椅背上，头一点一点的，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靡靡之音，腰间的步枪斜靠在墙角，毫无防备。

陆少霆屏住呼吸，指尖扣住一枚飞镖——那是他惯用的武器，镖身淬了麻药，见血封喉。他手腕微动，飞镖如流星般射出，精准地击中了左侧伪兵的脖颈。伪兵闷哼一声，头一歪，彻底没了动静。右侧伪兵被惊醒，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察觉到不对劲，刚要伸手去摸腰间的枪，陆少霆已如闪电般闯入哨卡，手掌成刀，重重劈在他的后颈。伪兵连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

整个过程不过三秒钟，干净利落，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陆少霆迅速搜出伪兵身上的钥匙，打开哨卡的门，将两人拖到角落里藏好，又扯下他们身上的制服，扔给随后赶来的两名队员。“换上，守在这里，应付后续的巡逻队。”他压低声音吩咐道，语气冷静而果决。两名队员点点头，立刻开始换装。陆少霆则取下墙上的信号灯，朝着沈清辞的方向晃了三圈——这是“外围哨卡已清除”的信号。

沈清辞看到信号，心中稍定，转身贴着藏经阁的墙壁往塔下移动。她的目标是塔门右侧的配电房，按照计划，她要切断寺内的电源，让塔内陷入黑暗，为苏曼卿制造机会。配电房的窗户虚掩着，里面传来均匀的鼾声，显然值守的伪兵也在偷懒。沈清辞轻轻推开窗户，纵身跃了进去。她脚步轻盈如猫，落地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走到伪兵身后。

那伪兵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嘴里还嘟囔着什么，脸上满是油腻。沈清辞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那是陆少霆特意为她准备的，刀刃锋利，便于隐藏。她手腕一翻，匕首架在了伪兵的脖颈上，同时捂住了他的嘴。伪兵猛地惊醒，眼睛瞪得溜圆，满脸惊恐，身体抖得像筛糠，连连点头。沈清辞示意他站起来，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将他捆在椅子上，嘴里塞了块破布，确保他无法出声。

做完这一切，沈清辞快速走到配电盘前。她曾跟着留洋归来的表哥学过些电工知识，虽然不精通，但切断总电源还是绰绰有余。配电盘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电线和开关，她深吸一口气，回忆着表哥教过的知识，找到了总闸开关。就在她准备拉下总闸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说话声：“怎么回事？刚才好像听到里面有动静。”

沈清辞心头一紧，迅速躲到配电盘后面。门被推开，两名伪兵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枪，四处张望。“没人啊，是不是你听错了？”其中一人说道。“可能是老鼠吧，这破地方阴森得很。”另一人答道，目光落在被捆在椅子上的伪兵身上，顿时惊呼起来：“哎？他怎么回事？！”

沈清辞知道不能再等了，趁两人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猛地从配电盘后窜出，一脚踹向左侧伪兵的膝盖。那伪兵惨叫一声，跪倒在地，手中的枪也掉在了地上。右侧伪兵反应过来，举枪就要射击，沈清辞身形一闪，避开枪口，同时抬手一拳砸在他的鼻梁上。伪兵鼻血直流，疼得嗷嗷直叫，沈清辞顺势夺过他手中的枪，用枪托狠狠砸在他的后脑勺上，伪兵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解决掉两名伪兵，沈清辞不敢耽搁，再次冲到配电盘前，猛地拉下总闸。“啪”的一声脆响，整座龙华寺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塔内第三层，密室门外的两名守卫突然被黑暗笼罩，顿时慌了神。“怎么回事？停电了？”其中一人骂骂咧咧地掏出火柴，刚要划亮，就被一只纤细的手从背后捂住了口鼻。那人只觉得脖颈一麻，便失去了知觉，软倒在地。

苏曼卿收回手，将守卫拖到墙角。她穿着一身稽查队的制服，肩上扛着中尉军衔，长发挽成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冷峻，与平时在松井一郎面前的温顺模样判若两人。三个月来，她忍辱负重，小心翼翼地周旋在稽查队成员之间，凭借着过人的胆识和智慧，赢得了松井一郎的信任，成为他的秘书，得以接触到核心情报。

这三个月里，她无数次在深夜辗转反侧，忍受着内心的煎熬与外界的猜忌，只为了这一刻。她凭借记忆摸索到密室门前，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这是她趁松井一郎不备，偷偷配来的。转动钥匙的瞬间，她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日语的呵斥：“谁在那里？！”

苏曼卿心头一紧，迅速拔出藏在靴筒里的短刀，转身的同时，将刚刚点亮的火柴扔向对方。火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照亮了对方狰狞的面容——是松井一郎身边的护卫武师，黑田。

黑田身材高大，肌肉结实，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他是松井一郎特意从日本请来的高手，出手狠辣，死在他手下的抗日志士不计其数。他见是苏曼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狞笑道：“苏秘书？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松井队长让我过来检查密室的安保，”苏曼卿强作镇定，声音尽量保持平稳，“突然停电，我担心出意外。”

“哦？是吗？”黑田一步步逼近，脚步沉重，每走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动，“可我怎么听说，护宝社的人今晚要动手？苏秘书，你该不会是……”

话音未落，黑田突然发难，右手成爪，直取苏曼卿的咽喉。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呼啸的风声，显然是想一击致命。苏曼卿早有防备，侧身躲过，同时手腕一翻，短刀顺势刺向黑田的腹部。黑田身手矫健，侧身避开，左臂横扫，重重地砸在苏曼卿的肩膀上。

苏曼卿闷哼一声，只觉得肩膀像是被巨石砸中，疼得几乎抬不起来，手中的短刀也险些脱手。她踉跄着后退几步，稳住身形，强忍着疼痛，紧紧握住短刀。她知道自己的力气远不及黑田，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黑田得势不饶人，攻势愈发猛烈。他的拳脚带着强劲的力道，招招致命，苏曼卿只能勉强躲闪，渐渐落入下风。几个回合下来，她的手臂、后背都挨了好几下，疼得钻心，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浸湿了额前的发丝。

就在这时，苏曼卿瞥见墙角的油灯架，心中有了主意。她故意卖了个破绽，让黑田的拳头擦着自己的胸口掠过，同时身体猛地向后倒去，撞到了身后的油灯架。油灯摔在地上，灯油泼洒开来，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火焰借着夜风迅速蔓延，将整个走廊映照得通红，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黑田被火焰逼得连连后退，咒骂声不绝于耳。苏曼卿趁机爬起来，冲到密室门前，再次插入钥匙，用力转动。“咔哒”一声，密室的门开了。她顾不上查看里面的情况，转身对着火焰的方向喊道：“陆少霆，我在这里！”

声音刚落，一道黑影从窗外跃了进来，正是陆少霆。他看到火光中的苏曼卿，又瞥见正向她扑来的黑田，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两枪。子弹呼啸着穿过火焰，精准地击中了黑田的膝盖。黑田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膝盖处鲜血喷涌而出，脸上满是痛苦和难以置信。

“快走！”陆少霆一把拉住苏曼卿，冲进了密室。

密室不大，约有十几平米，墙壁是厚实的青砖，地面铺着青石板。里面摆放着十几个木箱，整齐地排列在墙边，木箱上贴着标签，标注着文物的名称和出土地点。墙角的矮桌上，一枚玉簮静静地躺在红丝绒托盘里，正是烬余簮。

那玉簮通体莹白，质地温润，仿佛凝脂一般，在透过窗户缝隙照进来的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簮头雕刻着一朵盛放的莲花，花瓣纹路细腻，栩栩如生，花瓣边缘还镶嵌着几颗细小的珍珠，虽历经千年，却依旧光彩夺目。莲花中心镶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像是莲心凝结的露珠，透着一丝神秘的气息。

“找到了！”沈清辞也跟着跑了进来，看到烬余簮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她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玉簮拿起，塞进贴身的布袋里。布袋是用特殊的丝绸制成，柔软光滑，不会损伤玉簮的质地。

“快走，外面的敌人已经被我们牵制住了，但松井一郎很快就会带人过来！”陆少霆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密室另一侧的暗门——这是苏曼卿事先找到的逃生通道，直通寺后的小巷。暗门很小，仅容一人通过，是当年龙华寺的僧人为了躲避战乱而修建的。

就在三人准备离开时，密室的门突然被踹开，松井一郎带着大批稽查队员冲了进来，手中的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他们。松井一郎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打着领带，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如毒蛇般盯着苏曼卿，咬牙切齿地说道：“苏秘书，没想到你竟然是护宝社的人，真是枉我对你如此信任！”

苏曼卿挺直脊背，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冷冷地说道：“松井一郎，这些国宝是华夏的瑰宝，岂容你们这些侵略者肆意掠夺？今日我就算拼了性命，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冥顽不灵！”松井一郎冷哼一声，抬手就要下令开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密室顶部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几块砖石砸了下来，灰尘弥漫。紧接着，几道黑影从屋顶的破洞跳了进来，是护宝社的另外几名队员。他们手中拿着手榴弹，朝着稽查队员的方向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