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古月斋客携杖至(1/2)

沪上的清晨总裹着一层化不开的烟雨,青石板路被雨丝浸得发亮,倒映着弄堂口挂着的“古月斋”木牌——牌上的漆色有些斑驳,边角却被摩挲得光滑,是沈砚卿守了三年的念想。此刻她正坐在斋内的八仙桌旁,指尖捏着半片青白玉簮,簮身上刻着的缠枝莲纹缺了一角,像是被什么利器硬生生劈断的。桌案上摊着本泛黄的《沪上古物考》,书页停在“龙华塔藏簮”那一页,墨迹被岁月晕得发淡,却仍能看清“双簮合璧,魂归塔基”八个小字。

“砚卿,灶上的莲子粥快熬好了,你要不要先盛一碗?”顾景琛从后堂走出来,身上还带着灶间的热气,手里拎着个白瓷碗。他刚把碗放在桌上,就见沈砚卿盯着那半片玉簮出神,眉尖拧着的结就没松开过——自打上月从北平带回这半片簮,她就没睡过几个安稳觉,总说夜里能听见簮子“嗡嗡”的轻响,像是在找另一半。

沈砚卿回过神,指尖轻轻蹭过玉簮的断口:“景琛,你说这另一半簮,会不会真在龙华塔下?”她这话问得轻,却带着几分执念。前几日她去龙华寺打听,寺里的老和尚只说“塔下有秘,非缘者不得见”,再问就闭着眼念起了经,半句多余的都不肯说。

顾景琛拿起那半片玉簮,对着窗棂透进来的天光看了看——玉质温润,断口处还留着淡淡的朱砂痕,像是被人用朱砂描过断纹。“不管在不在,咱们都得小心。”他声音沉了些,“上次在北平,‘玄铁帮’的人就追着这簮子不放,现在咱们回了沪上,他们肯定还会来。古月斋这几日得盯紧点,我已经让阿忠和阿福在弄堂口守着了。”

话刚落,斋外就传来一阵“笃、笃、笃”的声响,不是雨打青瓦的脆响,是拐杖敲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节奏慢却稳,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人心尖上。沈砚卿和顾景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这大清早的,谁会拄着拐杖来古月斋?

“吱呀”一声,斋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穿着件藏青色的长衫,袖口和领口都浆洗得发白,却熨得平整。他手里拄着根乌木拐杖,杖头是块圆形的墨玉,上面刻着个极小的“苏”字。老人的头发已经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爬着些皱纹,眼神却亮得很,进门后没看别的,径直就望向了沈砚卿手里的半片玉簮。

“这位老先生,请问您是来寻古物的吗?”顾景琛往前站了半步,不动声色地挡在沈砚卿身前——他总觉得这老人不简单,尤其是那双眼,像是能看透人心似的。

老人没答顾景琛的话,反而对着沈砚卿拱了拱手,声音带着点沙哑,却很清亮:“姑娘手里拿的,可是‘缠枝莲纹双簮’的半片?”

沈砚卿心里一震,捏着玉簮的手紧了紧:“老先生认识这簮子?”

“何止认识。”老人走到八仙桌旁,小心翼翼地把拐杖靠在桌腿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个青布小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块巴掌大的木牌,牌上刻着“守簮人”三个字,字迹和玉簮上的缠枝莲纹出自同一人之手。“我姓苏,苏墨樵,是前朝‘守簮世家’的最后一人。这半片簮,我找了整整二十年。”

顾景琛皱起眉头:“守簮人?什么守簮人?”

苏墨樵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案:“姑娘是从北平哪处找到这半片簮的?”

“北平城西的破庙里,藏在佛像的基座里。”沈砚卿如实答道,“当时玄铁帮的人也在找,我们差点没走脱。”

“破庙……”苏墨樵叹了口气,眼神里泛起些怅然,“那是我师兄当年藏簮的地方。他本是守簮人里最能干的,却在二十年前被玄铁帮的人抓了去,严刑拷打逼问另半片簮的下落,最后……”他话说到一半,喉结动了动,没再往下说,只是拿起桌上的半片玉簮,指尖轻轻抚过断口,“这断口,是我师兄当年为了不让玄铁帮把整簮抢走,硬生生用刀劈断的。他说‘半簮在手,总比全簮落入恶人手里好’。”

沈砚卿的心沉了沉,她没想到这半片簮背后还有这么段往事。“那另一半簮呢?”她追问,“老先生知道在哪吗?”

苏墨樵点了点头,目光望向斋外的烟雨,像是能透过雨雾看到龙华塔的轮廓:“在龙华塔下的地宫。当年我师兄劈断玉簮后,就让我把另一半藏去了那里。地宫的入口在塔基的东侧,有块刻着缠枝莲纹的青石板,按动石板上的莲心,就能打开入口。”

“那玄铁帮为什么要抢这对玉簮?”顾景琛插了句嘴,他总觉得这簮子不只是普通的古物,玄铁帮费这么大劲追着抢,肯定有别的目的。

苏墨樵的脸色严肃起来:“这对玉簮不是普通的饰物,是前朝镇塔之宝。传说龙华塔下镇压着个‘戾气煞’,当年建塔的高僧用双簮的灵气镇住了煞,若是双簮分开,戾气煞就会慢慢苏醒,到时候沪上就会有大灾。玄铁帮的帮主赵烈,想把双簮抢到手,用簮子的灵气修炼邪术,到时候不仅沪上,整个江南都会遭殃。”

这话让沈砚卿和顾景琛都吃了一惊。他们之前只当这簮子是件珍贵的古物,没想到还关系着沪上的安危。“那我们得赶紧把另一半簮找回来,双簮合璧,才能镇住戾气煞。”沈砚卿急声道。

“没那么容易。”苏墨樵摇了摇头,“玄铁帮的人早就盯上了龙华塔,我前几日去塔附近探查,见他们在塔基周围设了暗哨,昼夜盯着。而且地宫入口的青石板,除了用双簮的灵气能打开,还需要‘守簮人的血’——我师兄当年在石板上设了血咒,只有守簮人的血滴在莲心上,才能触动机关。”

“您的血?”沈砚卿问。

苏墨樵点了点头:“我是现在唯一的守簮人,只有我的血能打开。可玄铁帮的人也知道这点,他们一直在找我,我这几年只能躲在沪上的老弄堂里,不敢露面。若不是前几日听说姑娘带回了半片簮,我也不敢来古月斋。”

就在这时,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阿忠的呼喊:“顾先生!不好了!玄铁帮的人来了!”

顾景琛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靠在墙角的短刀:“砚卿,你带着苏老先生从后堂的密道走,我来挡着!”

沈砚卿也站了起来,却没动:“要走一起走!我手里有半片簮,玄铁帮的人肯定是冲我来的,我走了,他们会为难你和阿忠的。”

“别争了!”苏墨樵突然开口,他拿起乌木拐杖,杖头的墨玉突然亮了一下,“玄铁帮的人是冲我来的,他们肯定查到我来了古月斋。你们从密道走,我来引开他们。”

“不行!”沈砚卿和顾景琛异口同声地拒绝。苏墨樵年纪大了,又只有一根拐杖,怎么可能敌得过玄铁帮的人?

苏墨樵却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递给沈砚卿:“这里面是‘凝神散’,若是遇到玄铁帮的人,撒在他们脸上,能让他们昏迷半个时辰。你们从后堂出去,往龙华寺的方向走,去找寺里的了尘和尚,就说‘苏墨樵让来取塔钥’,他会帮你们的。”他顿了顿,又看向顾景琛,“顾先生,砚卿姑娘就拜托你多照顾了,这半片簮和守簮的使命,以后就交给你们了。”

顾景琛还想说什么,斋门“哐当”一声被踹开,十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手里拎着把鬼头刀:“苏墨樵!总算找到你了!赶紧把另一半簮的下落说出来,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苏墨樵拄着拐杖站起身,挡在沈砚卿和顾景琛身前:“赵烈呢?让他自己来跟我说!”

“我们帮主忙着准备开地宫,哪有空来见你这老东西!”刀疤脸冷笑一声,挥了挥手,“把这老东西抓起来,还有那对男女,他们手里有半片簮,一起带走!”

玄铁帮的人立刻冲了上来,顾景琛挥着短刀迎上去,刀光剑影间,他一把挡住个黑衣人的手腕,用力一拧,黑衣人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沈砚卿则从怀里掏出苏墨樵给的“凝神散”,趁乱撒向冲过来的黑衣人,几个黑衣人瞬间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苏墨樵也没闲着,他的乌木拐杖看似普通,实则藏着玄机——他猛地拧动杖头的墨玉,拐杖里突然弹出一截细剑,剑身上刻着缠枝莲纹,和玉簮上的纹路一模一样。他握着拐杖剑,对着冲过来的黑衣人刺去,动作快得不像个花甲老人。

可玄铁帮的人太多,顾景琛身上已经被划了几道口子,鲜血渗了出来。沈砚卿的“凝神散”也快用完了,眼看就要被黑衣人围住。

“砚卿!景琛!快走!”苏墨樵大喊一声,突然对着刀疤脸冲过去,拐杖剑直刺刀疤脸的胸口。刀疤脸没想到这老人这么拼命,赶紧往后躲,却被苏墨樵缠住了。“后堂的密道在灶间的柴火堆后面,快!”

沈砚卿知道不能再恋战,她拉着顾景琛的手,朝着后堂跑去。顾景琛回头望了一眼,见苏墨樵被几个黑衣人围住,拐杖剑还在拼命抵挡,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却只能跟着沈砚卿往后堂跑。

灶间的柴火堆后面果然有个暗门,沈砚卿拉开暗门,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景琛,你先下去,我来把暗门关上。”她说着,就推了顾景琛一把。

顾景琛跳下去后,刚想伸手拉她,就听见前堂传来苏墨樵的一声闷哼。沈砚卿心里一紧,赶紧关上暗门,又用柴火堆把暗门挡住,才顺着梯子往下爬。

密道里黑漆漆的,只有顾景琛从怀里掏出的火折子亮着一点光。两人沿着密道往前跑,身后传来暗门被砸开的声音,还有刀疤脸的怒吼:“追!别让他们跑了!”

密道很长,曲曲折折的,跑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前面终于出现了一点光亮。顾景琛加快脚步,跑到光亮处一看,是个出口,外面是片竹林,竹林尽头就是龙华寺的红墙。

“快!出了竹林就是龙华寺!”顾景琛拉着沈砚卿,冲出了密道。两人刚跑进竹林,就听见身后的密道里传来脚步声,玄铁帮的人果然追来了。

他们不敢停,拼命地往竹林外跑。沈砚卿怀里的半片玉簮突然“嗡嗡”响了起来,像是在回应什么。她低头一看,玉簮的断口处泛着淡淡的青光,顺着青光的方向望去,正好是龙华塔的塔尖——塔尖在烟雨中若隐若现,像是在召唤着什么。

“砚卿,你看!”顾景琛指着前面,龙华寺的大门就在不远处,门口站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和尚,手里拿着串佛珠,正是苏墨樵说的了尘和尚。

了尘和尚像是早就等在那里,见他们跑过来,赶紧迎上去:“两位可是苏老先生让来的?”

“是!”沈砚卿喘着气,“苏老先生被玄铁帮的人抓了,他让我们来找您取‘塔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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