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文物转移遇风沙(1/2)

夕阳把最后一缕金红泼在戈壁滩上时,林砚秋攥着马鞍的手终于松了些。骆驼队踩过碎石的声响单调重复,像要把这一路从北平带出的疲惫,都碾进脚下滚烫的沙砾里。她侧头望了眼身后跟着的两辆卡车,帆布篷被风吹得微微鼓胀,里面装着从北平博物馆抢运出来的三十多箱文物——最金贵的那只缠枝莲纹古簪,正躺在她随身看护的樟木箱里,垫着三层浸过桐油的棉絮,连一丝晃动都被仔细裹住。

“林小姐,歇会儿吧?”赶在最前面的赵长风勒住骆驼,粗粝的嗓音被风刮得有些散。他是队伍的领队,曾在西北军待过十年,脸上刻着戈壁风沙留下的深纹,手里总攥着根磨得发亮的马鞭。“前面那片矮丘能挡点风,正好让骆驼喘口气,也检查下货物。”

林砚秋点点头,翻身从骆驼上下来时,腿肚子还在发颤。从北平出发到现在已经二十三天,先是坐火车到张家口,再换马车走草原,最后进了戈壁就全靠骆驼和这两辆勉强凑来的卡车。她是北平辅仁大学的考古系助教,原本跟着导师研究明清首饰,卢沟桥事变后,博物馆决定将珍贵文物南迁,她因为熟悉那支古簪的来历,被临时派来负责看护。这簪子据说是万历年间的遗物,簪头嵌着两颗鸽血红宝石,最特别的是簪身刻着的双莲纹,左莲含苞,右莲盛放,像一对相携的影子,故而也有人叫它“双合簪”。只是当年出土时只有一支,另一支始终下落不明,成了考古界的一桩谜案。

“老周,你去看看卡车的帆布,别让风刮开了。”赵长风冲后面喊了一声,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穿着灰布长衫的老人应了声,拎着工具包往卡车那边走。老周是文物修复师,手里总拿着块麂皮,走到哪儿都要把箱子上的灰擦一遍,像是对待自家孩子。

林砚秋走到自己的骆驼旁,解开绑在驼峰上的樟木箱,轻轻打开一条缝。暮色里,古簪的宝石泛着温润的光,没有一丝磕碰。她松了口气,刚要合上箱子,忽然觉得风不对劲——起初只是偶尔掠过耳际的凉风,带着戈壁特有的干燥气息,可没过半个时辰,风声就变了调,像远处有无数匹野马在嘶鸣,卷着沙粒打在帆布帐篷上,发出“噼啪”的脆响。

“不好!是黑沙暴!”赵长风猛地站起身,眼神瞬间沉了下来。他把马鞭往地上一抽,“所有人都动起来!把骆驼赶到矮丘后面,卡车头朝逆风方向!林小姐,你把你的箱子抱进驾驶室,老周,咱们去固定其他文物箱!”

林砚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在书本里见过对黑沙暴的描述,却从没想过会亲身遇上。风越来越大,天上的云彩已经变成了浑浊的土黄色,像一块巨大的幕布正往地面压下来。她赶紧把樟木箱抱在怀里,箱子不算重,但此刻却像有千斤重,每走一步都要顶着风往前挪。

“小李,你去把后车厢的绳子再紧一圈!”赵长风的吼声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叫小李的护卫刚跑出去没几步,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掀得一个趔趄,手里的绳子也掉在了地上。沙粒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林砚秋下意识地用胳膊护住头,怀里的箱子却差点滑出去。

“小心!”老周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老人的眼镜片上已经蒙了一层沙,几乎看不清东西,却还是紧紧攥着手里的麂皮,“箱子不能撒手,这可是咱们的命根子!”

林砚秋咬着牙点头,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卡车驾驶室挪。风已经大到能把人吹得站不稳,远处的矮丘早就看不见了,眼前只有漫天的黄沙,连太阳的影子都找不到。好不容易摸到驾驶室门口,林砚秋刚要拉开车门,就听见身后传来赵长风的喊声:“骆驼!骆驼受惊了!”

她回头一看,只见几匹骆驼被风吹得焦躁不安,不停地甩着脖子,其中一匹驼着文物箱的骆驼突然挣脱了缰绳,撒开蹄子就往风沙里跑。那箱子上还绑着赵长风的水壶,此刻正随着骆驼的跑动来回晃荡,眼看就要掉下来。

“糟了!那箱子里装着唐三彩马!”老周急得直跺脚。林砚秋也慌了,那匹唐三彩马是唐代的珍品,釉色保存得极为完好,要是摔在戈壁滩上,肯定就碎了。

赵长风已经追了上去,手里的马鞭在空中甩了个响,试图拦住受惊的骆驼。可风太大了,骆驼根本不听指挥,反而跑得更快。林砚秋看着赵长风的身影在风沙里越来越小,心里又急又怕,却什么也做不了。

“咱们先把箱子放进驾驶室,再想办法!”老周拉了拉她的胳膊,两人合力把樟木箱塞进驾驶室,又赶紧关上门。驾驶室里也不算安全,窗户缝里不断往进灌沙,没一会儿座椅上就积了一层薄沙。林砚秋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在风沙里晃动,偶尔能听见几声呼喊,却分不清是谁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好像稍微小了一点。林砚秋擦了擦窗户上的沙,终于看见赵长风牵着那匹受惊的骆驼回来了,小李和另一个护卫正帮忙把掉在地上的文物箱抬起来。箱子的一角被摔破了,露出里面的棉絮,老周一看就急了,推开车门就冲了过去:“怎么样?里面的东西没事吧?”

赵长风抹了把脸上的沙,喘着粗气说:“还好,箱子摔在软沙上,我刚才摸了摸,里面的唐三彩应该没碎。就是骆驼受了惊,得赶紧重新绑好。”

林砚秋也下了车,风虽然小了些,但还是刮得人睁不开眼。她走到那只摔破的箱子旁,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里面的棉絮,果然没摸到碎片,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算落了一半。

“大家再加把劲,把所有箱子都搬到矮丘后面,用帆布盖好!”赵长风拍了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沙暴还没过去,咱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等风停了再走。”

几个人立刻行动起来,有的去牵骆驼,有的去搬箱子,还有的去加固卡车。林砚秋也加入进去,帮着小李把绳子往箱子上绕。她的手已经被沙粒磨得发红,胳膊也酸得抬不起来,可一想到箱子里的文物,就觉得浑身又有了力气。

老周蹲在那只摔破的箱子旁,正用麂皮轻轻擦拭着箱子上的沙,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可惜了这箱子,本来是好好的,现在摔破了角,回去还得重新修。”他边说边从工具包里拿出几块木板和胶水,小心翼翼地把摔破的角粘好,动作轻柔得像在给孩子包扎伤口。

林砚秋看着老周的样子,心里一阵发酸。这些文物修复师,一辈子都在和破损的文物打交道,把每一件文物都当成自己的亲人。老周原本在北平博物馆工作,妻子和孩子都在北平,这次文物南迁,他主动要求跟着来,说“文物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林砚秋想起出发前,老周把家里的照片塞进怀里,说等抗战胜利了,就带着文物和照片一起回北平,跟妻儿团聚。

“林小姐,发什么愣呢?”小李拍了拍她的肩膀,“绳子绕好了,咱们把箱子抬到矮丘后面去吧。”

林砚秋回过神,点点头,和小李一起抬起箱子。箱子比她想象的重,两人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要踩稳脚下的沙砾,生怕摔了。好不容易把箱子抬到矮丘后面,这里果然能挡点风,风沙比外面小了不少。大家把所有箱子都集中在这里,用帆布盖好,又在周围堆了些石头,防止帆布被风吹开。

赵长风清点了一下人数和文物箱,确认都没问题后,才松了口气。他从怀里掏出个瘪了一半的水壶,递给林砚秋:“喝点水吧,嗓子都快冒烟了。”

林砚秋接过水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水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却比什么都解渴。她把水壶递给老周,又传给小李,一圈下来,水壶里的水就见了底。

“接下来怎么办?”小李靠在石头上,疲惫地问。他的脸上划了道口子,血已经干了,在脸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印子。

赵长风抬头看了看天,风沙虽然小了,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连星星都看不见。“今晚肯定走不了了,咱们就在这儿扎营,轮流守夜。明天天亮了再看看情况,要是风停了,就赶紧赶路,争取早点到下一个补给点。”

大家都没意见,纷纷找地方坐下休息。林砚秋靠在樟木箱上,怀里抱着箱子,感觉踏实了不少。她摸了摸箱子上的木纹,想起出发前导师跟她说的话:“砚秋,这支护古簪不只是一件文物,它身上可能藏着更多的秘密。你这一路要多加小心,不仅要保护好它,还要留意有没有关于另一支簪子的线索。”

另一支簪子……林砚秋心里琢磨着。她曾在博物馆的档案里见过关于另一支簪子的记载,据说当年出土时,考古队在墓里发现了两个放簪子的凹槽,可最后只找到了一支。有人说另一支早就被盗了,也有人说还埋在地下没被发现。这次转移文物,她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一路颠沛流离,根本没机会打听线索。

“林小姐,你在想什么呢?”老周凑过来,手里还拿着那块麂皮,正在擦眼镜片。

林砚秋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在想咱们什么时候能到西安。听说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库房,专门放咱们转移的文物。”

老周叹了口气:“早着呢,这戈壁滩一眼望不到头,咱们还得走十几天才能到酒泉,到了酒泉才能坐火车去西安。不过只要文物没事,多走几天也没关系。”他顿了顿,又说:“你怀里的那支护古簪,我之前仔细看过,那上面的双莲纹刻得真精致,可惜只有一支。要是能找到另一支,凑成一对,那才叫圆满呢。”

林砚秋心里一动:“老周,您以前在博物馆的时候,有没有听过关于另一支簪子的消息?”

老周想了想,摇了摇头:“没听过确切的消息。不过我听我师傅说过,民国初年的时候,有个古董商在西域见过一支类似的簪子,说是从一个牧民手里收来的,可后来那古董商去了国外,簪子也就没了下落。说不定……另一支簪子就在西域呢?”

林砚秋眼睛亮了亮。她之前从来没想过另一支簪子会在西域,老周的话让她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如果真能在西域找到另一支簪子,那不仅能解开考古界的谜案,还能让这对“双合簪”重新团聚。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吹笛子,又像是风穿过石头缝发出的声响。林砚秋竖起耳朵听了听,却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吗?”她问身边的老周。

老周摇摇头:“没有啊,是不是风的声音?戈壁滩上的风,有时候就会发出奇怪的声音。”

林砚秋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紧张了,产生了错觉。她靠在箱子上,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可刚闭上眼睛,就感觉怀里的樟木箱好像动了一下,不是被风吹的,而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轻轻撞了一下。

她猛地睁开眼睛,赶紧打开箱子。古簪还好好地躺在棉絮里,宝石的光泽依旧温润,没有任何异常。“难道是我太敏感了?”林砚秋自言自语道,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箱子,确定没有问题后,才重新合上。

夜色越来越深,风也渐渐小了,只剩下偶尔掠过的微风,带着戈壁滩的寒意。大家都累坏了,除了守夜的小李,其他人都靠在石头上睡着了。林砚秋也有些困,可怀里的箱子让她不敢睡得太沉,总是时不时地醒过来,摸一摸箱子,确认古簪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砚秋被一阵脚步声吵醒。她睁开眼睛,看见赵长风正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根燃烧的火把,火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格外严肃。

“赵大哥,怎么了?”林砚秋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赵长风压低声音说:“有点不对劲,刚才小李说看见远处有黑影在动,不知道是什么人。这戈壁滩上荒无人烟,按理说不该有其他人。”

林砚秋心里一紧:“会不会是牧民?”

“不像。”赵长风摇了摇头,“牧民一般不会在半夜出来,而且小李说那黑影移动得很快,不像是走路的样子,倒像是……在跟踪咱们。”

林砚秋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们这一路虽然没遇到什么危险,但也听说过戈壁滩上有劫匪,专门抢过往的商队。难道他们被劫匪盯上了?

“那咱们怎么办?”她紧张地问。

赵长风皱着眉头想了想:“现在还不确定对方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咱们先别声张,等天亮了再说。我已经让小李多加小心,一旦有情况就立刻喊我们。你也别睡了,警醒点,看好你的箱子。”

林砚秋点点头,握紧了怀里的樟木箱。火光下,她看见老周也醒了,正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们。赵长风冲老周比了个“别出声”的手势,老人便又闭上眼睛,却还是把手里的麂皮攥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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