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锈簮映旧盟（2/2）

“这是我托人从北平带来的，”他把银簪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比你抽屉里那支……新。”

苏蘅卿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竟知道她藏着那支旧簪——那是他刚闯荡上海时送的，当时他穷得叮当响，这支簪子还是当掉怀表换来的，结果送她的第二天，就被仇家打断了肋骨。

“沈先生费心了。”她把新簪推回去，掌心的血顺着指缝滴在桌面上，“只是我如今信佛了，戴不得这么张扬的东西。”

沈砚洲的目光落在她滴水的指尖，忽然起身抓住她的手，往书房内间走。内间的佛龛前点着长明灯，供着尊观音像，却是去年他亲手雕的。“信佛？”他将她的手按在观音像底座上，那里刻着行极小的字：“沈砚洲护苏蘅卿一生”，“那你告诉佛祖，你昨夜是不是又梦见我中枪了？”

苏蘅卿猛地抽手，打翻了佛前的香炉。灰烬落在她的旗袍下摆，像泼了把黑墨。“你走吧。”她背对着他，声音带着哭腔，“再不走，李探长就要进来‘请’你了。”

沈砚洲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忽然从皮靴里摸出样东西，塞进她手里。是颗子弹，黄铜的弹壳被摩挲得发亮，上面刻着个小小的“苏”字。“这是打穿我钢笔的那颗，”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留着它，是想告诉你，只要我沈砚洲还有口气，就没人能伤你。”

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住：“对了，下月初三是你生日。我在龙华寺替你求了平安符，放在……”

“不必了！”苏蘅卿厉声打断，却在他关上门的瞬间，蹲在地上捂住了嘴。掌心的子弹硌得生疼，她摊开手，看见子弹下面还压着张纸条，上面是他潦草的字迹：“码头的货里有鸦片，是李探长栽赃的。我若出事，去静安寺找法明和尚，他知道该怎么做。”

窗外的轿车突然发动，引擎声刺破夜的寂静。苏蘅卿冲到窗边，看见沈砚洲正弯腰钻进汽车，玄色的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他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回头朝她的窗口看了一眼，嘴角还带着惯常的笑，只是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缠得她心口发紧。

自鸣钟又响了，这次是十下。苏蘅卿摸出袖口的旧银簪，将它与掌心的子弹并排放好。簪头的残莲映着月光，忽然让她想起那年在百乐门，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举着支蔫了的白玫瑰，在满堂哄笑里对她说：“苏老板，我没钱，但我有命，以后都给你。”

楼下传来春桃的惊呼，接着是瓷器破碎的声音。苏蘅卿握紧银簪，转身时撞翻了书案，《漱玉词》掉在地上，翻开的那页正好是“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她忽然想起沈砚洲总爱嘲笑她，说这词写得不对，该是“红肥绿瘦”才好，因为她穿红旗袍的样子，比满院子的芭蕉叶好看多了。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不是沈砚洲的。苏蘅卿将银簪和子弹塞进佛龛的暗格，转身时，看见李探长带着巡捕站在门口，手里举着张逮捕令，上面的照片，正是沈砚洲在码头火拼时的侧影。

“苏小姐，”李探长的三角眼在她脸上转了圈，落在那道疤上，“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沈砚洲的案子。”

苏蘅卿挺直脊背，月光落在她鬓角的白茉莉上，花瓣上的露珠忽然滚落，像滴无声的泪。

欲知后事如何 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