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灯影摇红藏玉簪(2/2)

苏蘅卿捏着玉簪站起身,旗袍的开衩扫过廊柱,露出的脚踝上有道浅疤——那是去年她替他挡子弹时留下的。那时她还笑说:“沈先生,这下你可欠我一条命了。”

夜幕降临时,汇中饭店的水晶灯映得满堂亮。沈砚洲穿着笔挺的西装,袖口别着朵白玫瑰——与佐藤约好的暗号。苏蘅卿跟在他身后,一身月白洋装,左胸别着枚银质胸针,正是那枚罂粟花书签。

“佐藤身边有三个保镖,都带了枪。”沈砚洲低声说,目光扫过宴会厅角落的穿堂,那里摆着盆巨大的橡皮树,“皮箱在他座位旁的密码箱里,三位数。”

苏蘅卿端起香槟,指尖在杯沿划着圈:“我娘的忌日是五月廿三,试试253。”

两人走到佐藤面前时,那日本人正用生硬的中文笑着:“沈先生,久仰。这位是?”

“内人,苏蘅卿。”沈砚洲握住苏蘅卿的手,在她掌心捏了捏——那是约定好的信号:橡皮树后见。

觥筹交错间,沈砚洲故意打翻了佐藤的酒杯。酒液泼在西装前襟上,他连声道歉,引着佐藤去休息室整理。苏蘅卿趁机走到密码箱旁,将发间的玉簪拔下,钢丝轻轻一挑,锁“咔哒”开了。

皮箱里果然躺着本烫金账册,封面上印着樱花纹。她刚想伸手去拿,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回头时,正撞见佐藤的保镖举着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她的胸口。

“苏小姐,佐藤先生早等着您了。”保镖笑得阴恻,“顾老板死前说,您最擅长藏东西。”

苏蘅卿的手猛地攥紧玉簪,簪尖的并蒂莲刺破了掌心。她忽然想起沈砚洲在回廊上说的:“别怕,我在。”

枪响时,沈砚洲正从休息室冲出来。他看到苏蘅卿被按在地上,玉簪掉在地毯上,断成两截——原来那并蒂莲里,还藏着枚微型炸弹。火光炸开的瞬间,他扑过去将她压在身下,闻到她发间混着硝烟味的皂角香,突然觉得什么账册、军火、家族恩怨,都抵不过她在他怀里的这口气。

混乱中,有人扯走了佐藤的皮箱,有人在尖叫着扑火。沈砚洲拉起苏蘅卿往外跑,她的洋装被弹片划破,露出的胳膊上添了道新疤,与眉骨的旧疤遥遥相对。

“账册……”苏蘅卿回头望着火场,声音发颤。

“我早让福伯抄了副本。”沈砚洲握紧她的手,掌心的血混着她的血,黏糊糊的却很暖,“我们去杭州。”

跑过饭店大堂时,苏蘅卿忽然停下脚步。玻璃窗外,沈司令的车队正亮着车灯驶来,为首的那辆黑色轿车,车牌号是沈家长子的专属。

“你早就安排好了?”她抬头看他,眼里的光碎得像水晶灯的残骸。

沈砚洲没说话,只是将那支断成两截的并蒂莲玉簪塞进她掌心。一截刻着“沈”,一截刻着“苏”。

雨又开始下了,汇中饭店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苏蘅卿看着掌心的断簪,忽然想起沈砚洲曾说:“好的玉,碎了也能拼起来。”就像他们这颠沛的人生,明明被命运掰得七零八落,偏要在枪林弹雨里,拼出朵并蒂莲来。

远处传来警笛声,沈砚洲拉着她拐进暗巷。巷尾的黄包车在雨里等着,车夫戴着顶毡帽,帽檐下露出双熟悉的眼睛——是福伯。

“小姐,先生,船备好了。”老人笑得眼角堆起褶,手里捧着个新的锦盒,里面是支素面的木簪,“这是用西湖边的梅枝做的,保平安。”

苏蘅卿摸着木簪上的年轮,忽然笑出声。眉骨的疤在火光与雨影里明明灭灭,像道不肯愈合的伤口,又像枚洗尽铅华的印记。

沈砚洲握紧她的手,两人踩着积水往巷外跑。身后是沪上的烟火,身前是未知的前路,而掌心的断簪硌着肉,倒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实在——有些秘密要带进坟墓,有些伤疤要带着走,有些爱人,要攥着血与火,才能走到天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