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深空断章（1/2）

七十五个标准时间单位，在源初圣殿高度紧张的备战氛围中，如同指尖流沙，倏忽而逝。

“可能性方舟”最终停泊在织网边缘的发射锚点，其流线型的银色船体不再反射光芒，而是仿佛吸收了周围所有的光与声，呈现出一种蓄势待发的哑光质感。那面巨大的“概率帆”上，无数能量脉络如同呼吸般明灭，与智慧织网主节点进行着最后的同步校准。整个区域被肃静场笼罩，只有维持基本系统运行的微弱嗡鸣，如同巨兽沉睡时的心跳。

艾伦站在舰桥指挥席前，目光扫过他的队员们。莱娜的数据分灵与导航核心融为一体，散发着稳定而专注的蓝光；卡多尔的几何结构身躯调整至最优防御姿态，棱角分明；希兰闭目感知着时空的涟漪，指尖有微光流转；欧娜轻抚着她的谐波发生器，如同战士擦拭着爱剑；问荆的枝叶无风自动，逻辑模块全速运转，预演着各种可能性；斯特拉克的机械复眼扫过每一个系统读数，确保万无一失。

没有激昂的战前动员，只有通过链接网络传递的、无声的信念交融。他们彼此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圣殿核心，艾薇娅与所有议会使者肃立，他们的意识通过万链之根，与方舟紧密相连。这是一次整个创造链网络的远征，他们的祝福、期盼，乃至一部分存在本质，都寄托在这艘方舟之上。

“窗口期倒计时：十、九、八……”

莱娜（本体）的声音通过织网传来，冷静地报数。

“……三、二、一。窗口期开启！背景信息噪音降至阈值以下！”

“概率帆，全功率展开！”艾伦下令，声音平稳如山。

嗡——！

概率帆上的能量脉络骤然亮起，不再是温和的脉动，而是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璀璨！方舟周围的时空开始扭曲、模糊，仿佛融入了某种更深层的背景结构之中。

“导航信标锁定，‘元典回响’预测响应坐标已输入。”莱娜（分灵）报告。

“深空追寻者，”艾伦深吸一口气，“出发！”

“可能性方舟”没有轰鸣，没有火光，只是微微一震，随即如同挣脱了某种无形枷锁，以一种超越常规物理概念的方式，骤然“滑”入了元虚空的深处。它不是直线前进，而是沿着一条由概率和信息梯度构成的、只有智慧织网才能计算的复杂轨迹，瞬间消失在守望者们的感知范围内。

远征，开始了。

离开织网覆盖范围的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剥离感”笼罩了方舟。不再是身处一个被定义、被连接的宇宙网络之中，而是漂浮在真正的、原始的“元虚空”之海。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向的绝对箭头，只有无尽的、沸腾的“潜能”和起伏不定的“概率波”。智慧织网的链接变得极其微弱且充满延迟，仿佛隔着滔天巨浪聆听远方的钟声。

“适应环境，”艾伦提醒道，“保持意识锚定，不要被虚空的‘无意义’所吞噬。”

方舟依靠概率帆，小心地航行着。他们穿越了“信息雾霭”，那里弥漫着尚未凝结成任何具体形式的原始概念碎片，偶尔会有短暂成型的、光怪陆离的“概念蜃楼”一闪而过；他们绕开了“概率漩涡”，那是可能性高度集中、极易自发坍缩成微观宇宙的危险区域，卡多尔的防御矩阵多次偏转了无形的牵引力；他们甚至遭遇了小规模的“秩序回声”残迹，如同虚空中漂浮的透明水晶，被欧娜的谐波轻易引导开。

航行是枯燥而紧张的。时间失去了意义，只能依靠方舟内部的计时器。队员们轮班值守，保持着最高警惕。莱娜（分灵）不断对比着实时环境数据与预测模型，微调着航向。问荆记录着沿途所有异常的法则现象，丰富着数据库。

在一次常规航段，担任感知值班的希兰突然发出了警报！

“前方检测到大规模概率断层！不是自然形成！有……人工雕琢的痕迹！”

全息星图上，前方原本平滑的概率背景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扭曲的“裂痕”，仿佛空间本身被某种巨力强行撕开，然后又拙劣地缝合。裂痕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能量闪光，内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混杂着秩序与毁灭的气息。

“规避！”艾伦立刻下令。

但已经晚了。概率帆仿佛被那道裂痕吸引，方舟不受控制地向着裂痕边缘滑去！

“是陷阱？！”卡多尔瞬间撑开最大功率的防御屏障。

“不……不像……”莱娜（分灵）快速分析着裂痕的结构，“这痕迹……非常古老，而且……粗糙。更像是一场……未完成的‘工程’，或者……一次失败的‘创世’尝试留下的伤疤。”

方舟剧烈颠簸着，险之又险地擦着裂痕的边缘掠过。在那一瞬间，透过观测窗，他们似乎看到了裂痕深处那光怪陆离、法则混乱的景象，仿佛一个夭折的宇宙胚胎。

“导航系统受到干扰！需要重新校准！”斯特拉克报告。

就在他们忙于稳定方舟时，问荆发出了惊疑的波动：“检测到残留信息碎片……附着在裂痕边缘……编码方式……与‘元典回响’有部分相似性，但更加……狂暴……和……不完整。”

莱娜（分灵）立刻捕捉并解析了那些碎片。

断断续续的信息流淌出来，充满了愤怒与偏执：

【……错误！结构不稳定！熵增无法逆转！】

【……必须重构！以吾之意志，重塑法则！】

【……拒绝消亡！哪怕……归于寂灭！】

【……坐标……锁定……‘源初之……’……（数据缺失）】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但那其中蕴含的、试图对抗某种必然终结的疯狂与绝望，让所有队员都感到一阵寒意。

“这……是什么东西留下的？”欧娜轻声问，她的谐波能感受到那信息中扭曲的情感残响。

“一个……古老的失败者？”艾伦推测道，“一个试图创造或拯救什么，却最终失控，留下了这道伤疤的存在？”

莱娜（分灵）将数据归档：“标记为‘创世伤疤一号’。其存在证明，元虚空中并非只有我们和‘元典回响’，还存在过其他……或许不那么友善的、强大的古老意识。我们需要更加小心。”

这次遭遇，给远征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元虚空并非无主之地，这里埋葬着未知的野心与失败。

继续航行了不知多久（方舟计时器显示已过去数十个标准单位），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元虚空的背景不再是均匀的混沌，开始出现一些稀疏的、如同岛屿般的“结构”。

这些“岛屿”并非物质实体，而是由高度凝聚的、半稳定的信息构成。有些像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水晶，内部封存着某种复杂的几何真理；有些则如同不断演化的星云，展现着生命从萌芽到辉煌再到衰败的加速片段；甚至还有一些，像是凝固的瞬间，重复播放着某个文明的关键抉择点。

莱娜（分灵）将它们命名为“回声群岛”。它们是元虚空中自然形成的信息沉淀物，或者某些强大存在留下的意识残响。

方舟小心地穿梭其间，不敢轻易触碰。问荆如饥似渴地记录着这些群岛蕴含的法则信息，这简直是法则研究的宝库。

在一处由无数面巨大“镜子”构成的群岛区域，希兰再次发出了警告。

“注意！这些‘镜子’……它们在反射我们！不仅仅是影像，还有……我们的信息特征！”

只见周围那些光滑如镜的信息结构表面，开始浮现出方舟的倒影，但那些倒影迅速扭曲、变化，演化出方舟可能遭遇的各种未来——被概率风暴撕碎、被未知巨兽吞噬、成功抵达目标、甚至……调转船头返回织网！

“它们在折射可能性！”莱娜（分灵）惊呼，“不要长时间注视！这会干扰我们的概率帆稳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