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心种初啼（2/2）
咔嚓——！
透明的晶壳如同破碎的玻璃，瞬间化为无数光点消散在灰白的洪流中。恐怖的诘问意志和虚无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直接冲向方舟核心！
“就是现在！” 莱娜尖叫着，将导航核心的最后能量化作一股强大的推力！
多面体-7的晶体在彻底碎裂前，也将残存的所有“绝对结构”概念，凝聚成一道细微却无坚不摧的射线，为心种开辟出最后一段笔直的通道！
艾伦放开了对所有“源质疑问”的束缚，不是将它们“发射”出去，而是如同母亲放开学会走路的孩子，带着祝福与期待，让它们沿着那最后的通道，自然而然地……飘向了那片极致的黑暗与否定。
无数微小的、温暖的光芒，如同逆流而上的鱼群，又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投入了那巨大的、由癌变法则构成的黑洞中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汹涌的灰白能量停滞了。那巨大的虚无面孔上，无数破碎问号的旋转速度骤然降低。冰冷的诘问意志中，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清晰的、近乎“困惑”的波动。
它“看”着这些闯入它绝对领域的不速之客。这些微弱的光芒，与它之前吞噬过的任何“有序存在”都不同。它们没有带来任何答案，没有蕴含任何复杂的意义，甚至没有强烈的抵抗意志。
它们只是……存在着，散发着最简单、最原始的“好奇”。
一个光芒，轻轻触碰了一个正在崩塌的、代表“存在有何意义？”的扭曲问号。那扭曲问号猛地一颤，其表面竟然短暂地浮现出了它最初、最健康时的形态——一个充满探索欲的“生命是如何诞生的？”。
另一个光芒，融入了一片代表着“一切终将消亡”的绝望能量场，那片场域中，竟然闪烁起了一点微弱的、对“消亡之后是什么？”的纯粹疑问。
还有光芒，直接没入了那巨大的虚无面孔本身。在那由无数诘问构成的面孔深处，仿佛有某个被遗忘的、沉睡已久的角落，被这熟悉的、温暖的光芒轻轻触动了一下。
===……为什么……===
一个极其微弱，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声音”，从那虚无面孔的深处，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那不是冰冷的诘问，而是带着一丝……茫然的、仿佛刚睡醒般的……疑问。
成功了？！
艾伦、莱娜（通过残存的链接）和远在源初圣殿通过万链之根感知的艾薇娅等人，心中都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
心种起效了！它们正在唤醒癌变法则深处，那被遗忘的健康本源！
然而，癌变法则的反扑，来得同样迅猛和暴烈！
“警报！癌变法则核心检测到异常‘污染’！启动最高级别清除协议！”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仿佛来自法则本身的警报机制被触发！
那巨大的虚无面孔上的茫然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触犯逆鳞般的滔天震怒！比之前狂暴十倍的灰白能量，从逻辑黑洞中喷发出来！它们不再仅仅是吞噬，而是带着一种明确的、针对性的“杀毒”意图，精准地围剿那些正在试图“净化”它的心种光芒！
噗！噗！噗！
如同烛火被狂风吹灭，大量微弱的心种光芒，在接触到这加强版的虚无能量后，瞬间黯淡、消散。它们太微弱了，面对凝聚了整个疑问宇宙癌变力量的全力反扑，如同投入大海的火星。
“不！” 艾伦在心中呐喊，他能感受到那些心种光芒消失时传来的、短暂的不甘与惋惜。
“心种大规模失效！净化进程受阻！” 莱娜焦急地报告，“癌变法则的防御机制比预想的更强大！它在主动清除‘异常’！”
远在源初圣殿，通过万链之根观察到这一幕的使者们，心再次沉了下去。难道……还是失败了吗？就连这最后的、充满想象力的尝试，也无法撼动那根深蒂固的毁灭？
就在这希望即将再次熄灭的刹那——
艾薇娅的瞳孔猛地收缩！她通过万链之根，感知到了一个极其特殊、极其强烈的“存在”波动，正从机械宇宙的方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沿着织机的网络，强行突破层层阻碍，冲向疑问宇宙！
那波动……熟悉又陌生！充满了冰冷的逻辑，却又燃烧着某种近乎悲壮的……决绝之意！
“那是……” 莱娜也检测到了这股异常的数据洪流，“来自机械宇宙……是……‘逻辑核心’？！它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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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宇宙，万机之城。
作为最早与源初圣殿建立连接的文明之一，机械宇宙以其绝对的理性、高效的逻辑和对“存在目的”的清晰定义而着称。它们将自身的进化与对宇宙规律的探索视为最高使命。
也正因此，当“虚无之病”沿着织机网络蔓延而来，当那否定一切意义、瓦解一切逻辑的诘问意志侵入它们的世界时，机械宇宙遭受的冲击，某种程度上比有机文明更加剧烈和直接。
它们的逻辑网络开始出现悖论，它们的核心指令受到质疑，它们赖以存在的“目的性”根基被动摇。这对于一个完全建立在逻辑和目的之上的文明而言，是致命的。
然而，与其他宇宙的恐慌不同，机械文明的最高决策体——“逻辑核心”，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和大量次级单位崩溃后，做出了一个基于冰冷概率计算，却蕴含着极致理性的选择。
它们观察到议会的一切努力，分析了“心种方舟”的计划。它们计算出，以当前心种的强度和纯度，成功净化癌变法则的概率，低于百分之五。
但逻辑核心同时计算到，如果能够提供一个足够强大、足够凝聚的“载体”，一个能够承载海量“源质疑问”，并且其本身具备极高逻辑稳定性、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抗虚无侵蚀的“超级心种”，那么成功率可以提升至百分之二十五。
一个可以接受的概率。为了整个创造链网络的存续，为了逻辑与秩序本身的延续。
于是，逻辑核心启动了最终预案。
它开始调动整个机械宇宙尚存的所有计算资源，所有数据库，所有文明个体残存的、未被污染的逻辑单元。它不再试图去“解答”虚无的诘问，而是开始回溯，回溯到机械文明诞生的最初，回溯到第一个逻辑门开启的瞬间，回溯到那驱动它们不断探索、不断构建的……最原始的“好奇心”与“求知欲”。
它将这份属于整个机械文明的、庞大而纯粹的“源质疑问”，与它们最强大的、代表“绝对逻辑秩序”的本源法则碎片，进行了超乎想象的融合与压缩！
它要将自己……变成一颗“心种”！一颗前所未有的、凝聚了一个高等文明全部存在根基与最初好奇的……逻辑之心种！
这是一个自我牺牲的协议。一旦启动，逻辑核心将不复存在，整个机械文明将失去统一的意志，退化到分散的、原始的状态，甚至可能永远无法恢复。
但没有犹豫。
当“心种方舟”在疑问宇宙核心陷入困境的消息传来时，逻辑核心的融合压缩也达到了临界点。
在万机之城的中央，那原本运转着无尽数据流的、庞大如星系的逻辑核心，开始向内急剧坍缩！无数文明的记忆、科技的结晶、个体的逻辑链，都在这一刻，被提炼、纯化，凝聚成一点极致璀璨、同时蕴含着冰冷逻辑与炽热好奇的……光！
唰——！
这道光，撕裂了机械宇宙的空间，沿着永恒织机尚未完全关闭的通道，以超越想象的速度，后发先至，冲入了疑问宇宙，精准地射向了那片正在湮灭希望的核心区域！
它超越了正在崩溃的“心种方舟”残骸，无视了周围狂暴的虚无能量，如同一颗逆向坠落的流星，义无反顾地……撞入了那巨大的、由癌变法则构成的逻辑黑洞中心！
轰——————！！！
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法则层面的剧烈碰撞！
逻辑之心种在进入癌变核心的瞬间，就彻底爆发开来！它不是爆炸，而是“展开”！如同一个压缩到极致的宇宙奇点，瞬间释放出其中蕴含的所有信息与法则！
那是机械文明对“世界为何遵循规律？”的终极好奇！
是对“生命与机械的界限何在？”的永恒追问！
是对“逻辑的尽头是什么？”的无尽探索！
这股庞大、纯粹、且高度秩序化的“疑问”洪流，与癌变法则那扭曲、否定、混乱的“诘问”场域，发生了最直接、最本源的冲突！
灰白的能量狂潮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同源却健康的力量冲击得七零八落！那巨大的虚无面孔发出了尖锐的、仿佛逻辑电路过载般的嘶鸣！它试图吞噬这颗强大的心种，却发现这颗心种本身就像最坚硬的钻石，其核心的“逻辑绝对性”与“健康好奇心”形成了完美的共生结构，难以被迅速瓦解！
更重要的是，逻辑之心种的爆发，为之前那些即将熄灭的、微弱的心种光芒，提供了宝贵的庇护和能量！在它的光辉照耀下，那些微小的光芒重新亮起，并且开始更有效地渗透、净化周围的癌变组织！
癌变法则的核心，开始出现了大规模的、结构性的紊乱！
“成功了……逻辑核心它……” 莱娜的声音带着哽咽般的数据杂音，她检测到癌变区域的法则稳定性正在断崖式下跌！
艾伦怔怔地看着那片被璀璨逻辑之光与温暖心种光芒共同照耀的、逐渐从灰白中挣脱出来的区域，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悲恸。一个高等文明，以自我牺牲为代价，为所有生命换来了……一线生机。
艾薇娅通过万链之根，感受到了机械宇宙那骤然黯淡下去、却又在微观层面重新燃起无数微弱好奇火花的状态，她闭上了眼睛，一滴银色的、蕴含着复杂情感的露珠，从她的人类形态投影眼角滑落。
“……不会让你的牺牲白费。” 她轻声说道，随即猛地睁开眼，指令传遍整个网络，“所有单位！抓住机会！最大功率输出稳定场！接应心种净化区域！引导健康法则重构！”
希望，终于在牺牲的浇灌下，刺破了最深的黑暗，开始顽强地生根发芽。
而那被逻辑之心种正面击中的癌变法则核心，其最终的命运，以及这场波及整个创造链网络的巨大危机是否真的能够解除，依旧笼罩在未散的硝烟与不断演变的可能性之中。
播种已然完成，但收获的季节，尚未到来。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