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九幽家宴(1/2)
后土娘娘没有唤来任何鬼侍宫娥,而是亲自引着刘渊与狐妗,穿过承天效法殿侧面的月洞门,来到一处更为私密温暖的空间。
这里像是殿宇延伸出的一个“附属天地”,规模不大,却生机盎然。脚下依然是活着的息壤,但生长的不再是山川模型,而是一畦畦整齐的灵植田圃。田圃中没有阳光,却有柔和如月华的光晕从头顶的“土层”渗透下来,那是接引的星辰精粹。田里栽种的并非凡间五谷,而是幽冥特有的植物:叶片剔透如墨玉的“幽魂菜”,根茎散发荧光的“忘忧薯”,开着铃铛般银色小花的“安神菇”,还有爬满藤架、结着珍珠大小浆果的“轮回椒”。空气里弥漫着清冽又复杂的灵气芬芳,混合着泥土特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一侧有间开放式的小膳房,灶台由整块温热的“地心暖玉”凿成,厨具简单古朴。后土娘娘褪去了那象征尊位的玄黄外袍,只着素色常服,腰间系了块干净的粗布,真如一位寻常农家慈母般,走向田圃。
“渊儿,妗儿,你们稍坐。”她回头温和一笑,指了指田边几张由虬结古根自然生长而成的桌椅,“外婆给你们弄点吃的。咱们幽冥,也有幽冥的风味。”
说罢,她也不见如何作势,只是轻轻挽起袖子,伸出右手,掌心向下,虚按在田圃上方。
刘渊与狐妗俱是屏息凝神,仔细观看。一位混元大罗金仙,大地法则的道祖,亲自施展神通催生灵植、下厨烹饪,这机缘恐怕遍寻三界也难有第二次。
只见后土娘娘掌心并未涌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神光,只有一层淡到几乎看不见的、温暖润泽的土黄色光晕,如同春日细雨前的潮气,轻轻笼住了下方几株灵植。
下一瞬,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那株“幽魂菜”墨玉般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叶脉中流淌过暗金色的光泽,仿佛沉淀了更多的大地精华;“忘忧薯”埋在上里的块茎微微拱动,表皮变得更加莹润;安神菇的菌伞膨大了一圈,散发出的安宁气息更加浓郁;轮回椒的果实则由珍珠大小长到了龙眼规模,色泽从青白转为暗红,隐隐有微弱的轮回道韵流转。
这一切发生得极其自然,没有半点揠苗助长的急促,更像是这些灵植在短短几息内,安然度过了数月的最佳生长期,达到了它们生命状态最饱满丰沛的顶峰。
后土娘娘收回手,脸上带着些许劳作后的满意神色,俯身亲手采摘。她的动作熟练而轻柔,指尖碰到植株时,那些灵植甚至会微微摇曳,仿佛在表达亲昵与欢喜。
“大地之道,在于生养,在于馈赠。”她一边将采摘的灵植放入玉篮,一边轻声说道,似在解释,又似在自语,“强取豪夺,终非正道。予其所需,得其精华,方是长久。”
食材备好,她便在那暖玉灶台前忙碌起来。没有什么炫目的法术火焰,灶膛里燃烧的是从地脉引来的“温吞火”,热度均匀持久。她亲自操刀,刀工不见得多么出神入化,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韵律,每一刀下去,食材的纹理仿佛都自动迎合,将最精华的部分呈现出来。
清炒幽魂菜时,她只撒了点细盐般的“魂晶末”;炖煮忘忧薯汤,用的是莲池引来的“净水”;安神菇与几样辅料简单烤制,轮回椒捣碎制成蘸料……工序并不繁复,甚至可以说简单,但每一种处理,都恰到好处地激发了食材最本源的风味与灵力。
狐妗看得目不转睛,她出身青丘,精于幻术与人心,对细节感知尤为敏锐。她能感觉到,后土娘娘烹饪的每一个动作,都暗合着某种“生长”与“调和”的韵律,那不仅仅是厨艺,更是大地法则在微观层面的精妙演绎。刘渊则默默感受着那弥漫开的香气与灵气,它们温暖而厚重,不仅滋养肉身,似乎连元神都感到一种被妥帖安抚的舒适。
不多时,四菜一汤便摆上了那古根木桌。菜式简单,却氤氲着惊人的灵气与一种“家”的温暖气息。后土娘娘又取出一个漆黑的小坛,拍开封泥,里面是琥珀色的浆液,酒香醇厚中带着丝丝缕缕的轮回沉淀感。
“来,坐,都坐下。”她招呼着,亲自给刘渊和狐妗摆上碗筷——碗是温润的黄泥陶碗,筷子是纤细的雷击木筷,朴实无华,却让人倍感亲切。
三人落座。后土娘娘先给刘渊夹了一筷子幽魂菜,墨玉般的叶片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厚重的气流沉入丹田,滋养经脉。“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她又看向狐妗,眼中满是慈祥:“妗儿也吃,别拘束。到了这儿,就是回家了。”
狐妗连忙道谢,乖巧地先给后土娘娘布菜,又给刘渊盛汤,举止得体,目光清澈。
家宴便在这样温馨的氛围中开始。起初,后土娘娘只是问些路上的见闻,酆都的景象,语气轻松。但很快,她的目光便深深落在刘渊脸上,问出了那个她最关心、也最心疼的问题:
“渊儿,跟外婆说说……你小时候,在桃园镇,是怎么过的?”
刘渊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他略一沉吟,便从有记忆时讲起,语气平静,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讲冬日漏风的破庙,夏日灼人的石板;讲为了生存,早早学会观察人心、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讲夜里仰望星空时,那份无人诉说的孤独与对身世的迷茫,而最多的还是感谢于桃园镇三位叔叔扶养自己的恩情;……
他说得平淡,后土娘娘却听得无比专注。当听到刘渊冬日里只能裹着单薄破旧的麻衣,靠着一口心气硬抗冻寒时,她的眼眶又红了,默默拿起粗布帕子,轻轻擦拭眼角。听到刘渊曾因“灾星”名头被镇里孩童追打欺辱时,她握着筷子的手轻轻颤抖,指节有些发白。
“……都过去了,外婆。”刘渊见状,反过来安慰她,“那些经历,让我更知民间疾苦,也让我明白,力量该用来守护什么。”
后土娘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怜惜与酸楚,重重地点头,又给刘渊夹了满满一筷子菜:“好孩子,受苦了……以后,有外婆在。”
气氛稍缓,她又细细问起双川的情况,烬雪关的防务,望霞川的建设。尤其对刘渊麾下几人问得仔细:“那白虎族的小子,白啸岳,听闻是个直性子的?待你可真心?” “玄霄宗的小罗汉鲁达,看着浑,心里却明镜似的吧?” 刘渊一一回答,说起白啸岳的忠勇,鲁达的赤诚,还有他们共同经历的风波与信任。
听到这些,后土娘娘的脸色才真正舒缓下来,露出欣慰的笑容:“有人真心辅佐,比什么灵宝仙丹都强。这些人,你要珍惜。”
然而,当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到天庭,转到刘渊如今的处境时,餐厅内温馨的空气似乎微微凝滞了。后土娘娘放下筷子,看着刘渊:“你父皇……待你如何?天庭之中,可有人为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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