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冷情佛子的掌心雀（8）（1/2）

栖梧苑短暂的温情，如同暴风雨前虚假的宁静，很快被一道来自九重宫阙的金色凤诏彻底撕碎。

皇后懿旨，措辞华美，恩宠隆重，却字字如刀，直刺颜妩心口！

“…首辅谢珩，国之栋梁，然内宅不修，膝下犹虚（意指颜妩身份不正，子嗣未定）。今有柳氏如絮，名门淑媛，温良敦厚，虽遭逢大难，然贞静不改。特赐婚于首辅谢珩为平妻，与颜氏共侍一夫，以全姐妹之谊，共襄内闱和睦，绵延子嗣，上慰天心，下安臣民…”

平妻！

皇后竟要将那毁容失声、如同惊弓之鸟的柳如絮，赐婚给谢珩为平妻！与颜妩平起平坐！

旨意宣读完，整个栖梧苑死寂一片。宣旨太监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仆人们噤若寒蝉，目光惊恐地在颜妩和暖阁方向来回扫视。

颜妩跪在地上，掌心紧贴冰凉的地砖，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瞬间冰冷如霜的脸色和眼底翻涌的杀意。

好一个“共侍一夫”！好一个“姐妹之谊”！

皇后这招，毒辣至极！

名义上是“恩典”，体恤柳如絮遭遇，成全谢珩“旧情”。实则是将一颗剧毒的钉子，狠狠楔入栖梧苑的心脏！

柳如絮是谁？是谢珩心底永远的白月光，是让他痛彻心扉的执念！如今她虽毁容失声，但只要她顶着“柳如絮”的名字活着，只要她成为谢珩名正言顺的妻子，她就是悬在颜妩头顶的利剑！是帝后操控谢珩、离间他们夫妻、甚至谋害她腹中子嗣的最佳工具！

更恶毒的是“平妻”之位！与颜妩平起平坐？那她腹中这对“祥瑞”双生子，未来该认谁为嫡母？柳如絮若有“子嗣”（无论真假），又该如何论处？这分明是要将栖梧苑彻底拖入妻妾相争、嫡庶不明的无底深渊！

谢珩站在颜妩身侧，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他死死盯着那卷明黄的懿旨，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机！

赐婚？平妻？

皇后这是在逼他！逼他在天下人面前，再次承认柳如絮的地位！逼他将那个饱受摧残、如今如同惊弓之鸟的女子，再次卷入权力的漩涡！更是在逼他，亲手将颜妩和她腹中的孩子，置于风口浪尖！

“谢首辅，接旨吧？”宣旨太监尖细的声音带着催促。

谢珩猛地抬眼，那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刃，吓得太监一个哆嗦，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臣，”谢珩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谢皇后娘娘恩典！”

他没有说“领旨”，而是“谢恩”！其中的抗拒与愤怒，昭然若揭！

他上前一步，几乎是粗暴地从太监手中夺过懿旨，看也不看，随手扔给身后的侍卫。然后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不容抗拒地将跪在地上的颜妩扶了起来。

“阿妩，起来。”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安抚。

颜妩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她所有翻涌的情绪。她看起来柔弱而顺从，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恩典”打击得不知所措。

宣旨太监如蒙大赦，匆匆告退。

栖梧苑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谢珩扶着颜妩的手臂，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和微微的颤抖。他心中一痛，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和暴怒交织着冲上心头。他刚想开口安抚——

“吱呀——”

暖阁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一张布满狰狞刀疤的脸，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空洞的眼窝“望”向院中众人，最终“落”在谢珩和颜妩身上。柳如絮似乎感受到了外面不同寻常的气氛，枯瘦的手指紧紧抓着门框，身体微微颤抖着，发出如同幼兽般无助而惊恐的“嗬嗬”声。

谢珩的身体瞬间僵住！他看着柳如絮那惊恐的模样，看着她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再想到皇后那道将她再次推入火坑的懿旨…一股强烈的痛苦和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该如何安置她？难道真要遵从懿旨，将这个饱受摧残、神志不清的女子娶为“平妻”，让她成为帝后手中的棋子，成为插在阿妩心头的尖刀？可若抗旨…帝后震怒，阿妩和腹中的孩子又该如何自处？

两难的抉择如同毒藤，狠狠缠绕着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颜妩轻轻挣脱了谢珩的手。

在谢珩错愕的目光中，她缓缓走向暖阁门口，走向那个如同惊弓之鸟的柳如絮。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青黛紧张地握紧了拳头，护卫们的手按上了刀柄！

颜妩在柳如絮面前一步之遥停下。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布满伤痕、写满惊恐的脸。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抬起手，不是攻击，也不是推搡，而是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拂开了柳如絮额前散乱的一缕枯发，动作温柔得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柳如絮的身体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窝茫然地“望”着颜妩的方向，喉咙里发出更加急促的“嗬嗬”声，充满了恐惧和不解。

颜妩看着她，眼中没有厌恶，没有嫉妒，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