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阿里和卓（2/2）

驼轿之中，含香公主紧紧攥着衣角，脸色苍白如纸。透过摇曳的纱帘，她能看到外面刀光闪烁，人影翻飞，能闻到那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然而，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后来出现、为她挺身而出的蒙面身影。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惧，但更深处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是担忧，是恐惧，似乎还有一丝……不愿承认的期盼。

这场光天化日之下、胆大包天的抢夺，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那个拼死保护她的蒙面人又是谁？阿里和卓的队伍，能否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劫杀中，保全他们最珍贵的“瑰宝”，平安抵达京城？所有的答案，都笼罩在一片刀光血影的迷雾之中。

刀光渐歇，喊杀声平息，只余下伤者的呻吟和战马不安的嘶鸣。官道上尸横遍地，鲜血染红了黄土。麦尔丹带来的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已尽数倒在了血泊之中，非死即伤，再无人能挥舞兵刃。而麦尔丹自己，虽勇猛如狮，终是双拳难敌四手，被七八个回部勇士死死按倒在地，精钢打造的弯刀架在他的脖颈上，迫使他动弹不得。他浑身是血，衣衫破碎，露出的伤口皮肉外翻，那双原本深邃锐利的眼眸，此刻燃烧着不甘的怒火与绝望，死死地盯着那顶驼轿。

“押过来！”阿里和卓面色铁青，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大胆狂徒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袭击他的队伍，更让他痛心的是，这狂徒竟是为了他的女儿而来！

两名侍卫粗暴地将麦尔丹拖拽到阿里和卓面前，强迫他跪下。

就在这时，驼轿的帘子被猛地掀开，含香像一只受惊的、却又决绝的蝴蝶，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她脸上的白纱早已在挣扎中掉落，露出一张倾国倾城、却此刻布满泪痕的苍白面孔。那独特的、幽幽的异香，随着她的出现，在血腥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阿塔（父亲）！不要！求求您，不要杀他！”含香扑到阿里和卓脚下，伸出颤抖的双手紧紧抓住父亲的衣袍，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滚滚而落。

阿里和卓看着心爱的女儿为了一个刺客如此失态，更是怒火中烧，厉声道：“含香！你看清楚！他是个刺客！他想要劫走你，破坏我们回部与大清的和平！其罪当诛！”

“不！他不是刺客！阿塔！”含香仰起头，泪眼婆娑，声音凄厉而哀婉，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了那刻在灵魂深处的誓言，“我们……我们早已心心相印！他是风儿，我是沙！风儿到哪里，沙儿就到哪里！我们发誓要缠缠绵绵到天涯……阿塔，您若杀了他，就是杀了女儿的心！女儿也活不下去了啊！”

这泣血的告白，如同最沉重的鼓槌，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你是风儿我是沙”，这简单直白却又蕴含了无限深情的比喻，道尽了她与麦尔丹之间超越生死、不顾一切的爱恋。

麦尔丹听到含香的哭喊，挣扎着抬起头，望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痛楚与同样炽热的情感，他嘶声道：“含香！不要求他！能再见你一面，我麦尔丹死而无憾！”

“不——！”含香发出一声悲鸣，她转向麦尔丹，又猛地回头死死抓住父亲的衣袍，几乎是以头抢地，“阿塔！我求求您！看在真主的份上，看在女儿性命的份上！饶了他！只要您饶他不死，女儿……女儿什么都听您的！我愿意去北京，我愿意去见大清的皇帝，我再也不逃了！我用我的生命，我的自由，我的一切向您保证！只求您放过他！”

她哭得肝肠寸断，那绝望而卑微的恳求，与她平日清冷高贵的形象判若两人。为了心上人的性命，她甘愿放弃自己的爱情、自由，乃至未来，将自己作为交易的筹码。

阿里和卓看着脚下哭得几乎晕厥的女儿，再看着那虽然被俘却依旧桀骜不屈的麦尔丹，胸膛剧烈起伏。他固然愤怒，但含香是他最珍视的女儿，她那句“女儿也活不下去了”绝非虚言。政治的权衡，父亲的疼爱，部落的尊严……种种情绪在他心中激烈交战。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冰冷地扫过麦尔丹，对侍卫挥了挥手，声音沙哑而疲惫：“把他押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他！”

这并非赦免，只是暂时的缓刑。但至少，麦尔丹的性命，在含香泣血的哀求下，暂时保住了。含香瘫软在地，望着麦尔丹被拖走的背影，泪水浸湿了面前的尘土，心中是一片荒芜的绝望。她用她的妥协，换来了他片刻的生存，而他们“风儿与沙儿”的梦想，却似乎在这一刻，被彻底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