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夜行（1/2）

卯时未至，天光尚沉。黑山城仍浸在浓墨般的夜色里，只有零星灯火在远处街巷间如困倦的眼睛般眨动。魔味阁后院，门扉无声开启，三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悄然闪出，融入墙根阴影，转眼消失不见。

厉千尘一马当先，深灰色劲装外罩着一件从万宝楼购得的“晦影斗篷”，此斗篷不仅材质特殊能扭曲光线、吸收气息，表面还恒定着低阶匿形与隔音法阵，是潜行的利器。守拙道人与丹霞仙子紧随其后，同样全副武装，气息收敛到极致。

他们没有选择直接从城门出城——那里必有巡天监的严密监控。而是沿着城内最偏僻无人的陋巷暗渠，如同三条悄无声息的游鱼，贴着城墙根一路向东，最终在一段早已废弃、坍塌了小半的旧城墙豁口处，如同青烟般掠出城外。

甫一出城，山林间特有的清新湿冷空气扑面而来，但其中依旧掺杂着黑风山脉特有的、若有若无的阴郁气息。三人毫不停留，借着黎明前最后也是最深的黑暗掩护，按照守拙规划的最优路线，全速向东北方向掠去。

路线避开了所有已知的官道、村落与修士常走的山径，专挑人迹罕至的密林、峡谷、溪涧穿行。守拙道人手持改良阵盘在前引路，不仅避开天然险地，更时刻监测着周围地脉阴气的细微波动，以防踏入影枭可能布设的预警禁制或误入某些因寂灭眼影响而新生的危险区域。

厉千尘居中策应，猩红魔瞳在黑暗中如同两点微弱的炭火，时刻扫视着前方与侧翼。他的神识如无形的蛛网，以自身为中心扩散出数里，远超守拙阵盘的探测范围，捕捉着一切可疑的生命气息、灵力波动或空间涟漪。丹田内，混沌寂灭核安静悬浮，但厉千尘能感觉到，随着他们不断深入黑风山脉，这枚灰核与周围环境中弥漫的、越来越浓郁的寂灭阴气之间，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共鸣般的“酥麻”感。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运转骨叟所传秘法，以混沌魔元为枷锁，牢牢锁住这份“共鸣”，防止其失控或暴露行踪。

丹霞仙子殿后，净瓶悬于腰侧，随时准备应对突发袭击或净化可能遭遇的毒瘴邪秽。她手中扣着数枚特制的“雷火珠”与“困龙索”，皆是万宝楼提供的高阶货色，威力惊人。

三人修为最低的丹霞也是筑基圆满，且各有擅场，配合默契，行进速度极快。天光微亮时，已离黑山城两百余里，深入山脉外围。

日间行进，风险倍增。三人没有选择飞行——那无异于活靶子。而是凭借高超身法在密林与山岩间穿行，遇到开阔地带则施展遁地或木遁之术，尽量不留痕迹。厉千尘的神识预警发挥了关键作用，数次提前察觉前方有强大妖兽气息或天然险地，及时绕行。

第一日有惊无险，入夜前，他们抵达计划中的第一个宿营点——一处位于瀑布后的隐蔽水帘洞。洞内干燥通风，且有活水，出口隐蔽。守拙道人迅速在洞口布下复合幻阵与隔绝阵法，丹霞仙子则取出“阳炎石”布置在洞内关键位置，驱散阴湿寒气，并烹煮灵食，补充体力。

“照此速度，四日可抵幽冥裂边缘。”守拙道人对照地图与阵盘数据，低声道，“但今日后半段，地脉阴气的‘潮汐感’明显增强，且有数次不规律的‘脉动’，像是……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呼吸’。与我们规划的路线偏差不大，但需更加小心。”

厉千尘点头，他也有同感。越是深入，那种源自大地深处的、冰冷死寂的“脉动”就越发清晰，仿佛整片山脉都活了过来，却又散发着沉沉暮气。混沌寂灭核的“酥麻”感也强了一分。

第二日，他们开始遭遇真正的麻烦。

先是穿越一片被称作“腐骨林”的沼泽地带时，惊动了栖息其中的一群“铁喙鬼面鹫”。这种妖禽单体不过筑基初期，但成群结队，悍不畏死，喙爪带有腐毒，且能喷吐阴火。数量足有上百！厉千尘不欲纠缠，以免动静太大，当即祭出丹霞准备的“惊雷网”，漫天雷光炸开，暂时震慑住鹫群，三人趁机施展土遁，潜入沼泽深处，迂回绕开。

午后，经过一处不起眼的灰岩山谷时，守拙道人的阵盘突然示警，显示前方地脉结构异常脆弱，且有强烈的空间紊乱残留。三人立刻停下，厉千尘神识细探，发现谷中看似平静，实则遍布着无数细小的、肉眼难辨的空间裂缝，如同破碎又勉强粘合的镜子，稍有不慎触碰，便可能被切割或放逐到未知空间。这显然是受寂灭眼长期影响形成的天然绝地。他们不得不花费近一个时辰，小心翼翼地从山谷边缘最“厚实”的岩脊上攀爬绕行。

第三日，麻烦升级。

他们进入了一片被标注为“百鬼哭”的古老战场废墟。此地终年阴云密布，煞气冲天，地面上随处可见残破的兵器甲胄与风化白骨，更有大量阴魂怨灵游荡，其中不乏相当于金丹层次的“厉鬼”甚至“鬼将”。这些鬼物对生人气息极其敏感，且受寂灭阴气浸染，凶戾异常。

厉千尘三人甫一踏入边缘，便被数股强大的阴魂意念锁定。不得已，只能边战边行。厉千尘的混沌魔炎对阴魂克制极大，所过之处，鬼物触之即燃，化为青烟。守拙道人则以阵法困敌、迟滞，丹霞仙子的净瓶灵泉与破邪符箓亦建功不小。但鬼物越聚越多，杀之不尽，更有几头鬼将隐藏在暗中，伺机发动精神冲击，令人防不胜防。

激战中，一头相当于金丹中期的鬼将觑得空隙，化作一道黑烟直扑丹霞仙子后心！丹霞虽及时祭出护身法宝，仍被震得气血翻腾，面色煞白。厉千尘眼中寒光一闪，不再保留，心念微动，一直沉寂的混沌寂灭核被引动一丝气息！

一股混合了混沌、寂灭、生机的奇异波动，如同无形的君王敕令，骤然扩散！

扑来的鬼将身形猛地僵住，发出惊恐尖啸，黑烟般的躯体剧烈扭曲、溃散，竟被这股波动强行“湮灭”了大半！周围汹涌的鬼潮也为之一滞，如同见到了天敌，本能地退缩、避让！

趁此机会，厉千尘低喝：“走！”三人化作三道流光，不顾消耗，强行冲出了“百鬼哭”区域。

脱离战场，寻了一处岩缝暂歇。丹霞仙子调息服药，脸色渐渐恢复，但眼中余悸未消。守拙道人亦是神色凝重：“方才阁主引动的那股力量……似乎对阴魂鬼物有着绝对的压制。但消耗恐怕不小，且容易引来更麻烦的注意。”

厉千尘点头，方才情急之下动用混沌寂灭核的气息，确实瞬间清场，但丹田内魔元消耗了近三成，且灰核似乎因吸收了那些被湮灭鬼物的精纯阴气，又“饱足”了一丝，表面暗金纹路似乎更亮了些。这不是好兆头。

“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再动用。”他沉声道。这核如同双刃剑，用得好是利器，用不好恐伤己身。

第三夜，他们宿在一处天然形成的石钟乳洞窟中。洞窟深处有地下暗河流过，水声淙淙，反而显得格外寂静。

厉千尘盘坐调息，恢复白日消耗。神识内视，混沌寂灭核静静悬浮，比出发前似乎……凝实了微不可察的一丝。是因为这三日不断吸收环境中游离的寂灭阴气？还是因为白日里湮灭了那些鬼物？

他尝试以骨叟秘法沟通、安抚，灰核传来温顺的回应，但那份“凝实”感却真实不虚。

忽然，他心有所感，取出幽泉所赠的“九幽冥引佩”。玉佩表面，正泛起极其微弱的紫色涟漪，指向东北方向，并传递来一段简短意念：

“已抵预定区域外围，发现影枭活动痕迹，据点疑似在‘古祭坛废墟’东南三十里一处地下溶洞。阴气异常汇集，空间扰动明显。三日后子时前，务必抵达‘幽冥裂’西侧‘断龙崖’汇合。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