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煞蟒（1/2）

洞口之后，并非预想中的逼仄或黑暗。

而是一片被强行“嵌入”岩层与地煞洪流之间的、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错位空间。

目光（或者说感知）所及，首先攫住心神的，是无边无际的、翻滚涌动的暗红。那不是墙壁，不是天空，而是如同活物般蠕动、咆哮、充斥着整个视野的地煞能量“海洋”。它占据了这空间的上方、左右、乃至视线尽头的远方，稠密粘腻，散发出永恒不息的暴戾与怨恨。无数暗红色的闪电在其中窜动，照亮一具具巨大的、悬浮于煞海之中的、形态扭曲怪异的生物遗骸。那些骸骨有的似龙非龙，有的似巨蟒又生有骨翼，骸骨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煞晶，闪烁着妖异的红光，仿佛仍在死后的煞气中承受着无尽的折磨。

而在这无边煞海的“底部”，如同被无形屏障勉强隔开的，便是那残破的古城遗址。

说它是“古城”，或许并不准确。因为它并非由寻常砖石土木垒砌。构成它的“材料”，是一种呈现出黯淡青铜色与深沉土黄色交织的、非金非石的奇异物质。墙体、街道、残存的建筑轮廓，都带着一种被时光与煞气共同侵蚀后的粗粝与厚重，表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类似山川脉络的玄奥纹路，有些纹路还在极其微弱地闪烁着土黄色的光晕——与地脉监守令、与厉千尘眉心的烙印、与那道牵引之线的气息同源，却更加古老、沧桑。

整座古城，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如同被巨人攥握后又随意丢弃的姿态，镶嵌在下方相对“平静”的暗红色煞浆“地面”与上方咆哮的煞海之间。许多建筑早已坍塌，只剩下巨大的基座和断裂的梁柱，斜斜地刺向上方的煞海，如同向天质问的骸骨。街道扭曲断裂，大部分被粘稠的、缓缓流动的暗红色煞浆淹没，形成一条条散发着高温与毒气的“血河”。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到难以形容的气息：最浓烈的是地煞的暴戾腥臭；其次是古城本身散发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土石与金属的沉厚气味，带着挥之不去的悲伤；还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冰冷死寂的冥渊寒意，如同幽灵般在煞浆与废墟间游荡；更深处，似乎还潜藏着一股极其微弱、却让厉千尘灵魂都为之一颤的……神圣？ 或者说，镇压的气息？

土黄色的牵引之线，在此地变得清晰了许多，笔直地指向古城遗址的中心方向。在那里，隐约可见一片相对完整的、由更加巨大的青铜色巨石构成的建筑群轮廓，其上空，煞海的涌动似乎都变得平缓了一些，隐隐有更加凝实的暗金色光芒透出。

“这里……就是黑山城地下的真相？被煞海埋葬的古城？”厉千尘心中震撼。墨岩所说的“古城遗址”，其规模与诡异程度，远超他的想象。这绝非寻常凡人甚至低阶修士能建造的城市。那些构成城墙的奇异物质，那些天然的山川纹路，无不昭示着它与大地、与地脉之间，存在着某种极其深刻、甚至可能是共生的关系。

然而此刻，这座本该代表“大地”与“秩序”的古城，却被狂暴的“地煞”与“冥渊”双重力量侵染、包围、几乎吞噬。就像一个坚守到最后的巨人，被污秽的脓血和冰冷的寒冰覆盖、侵蚀，渐渐失去生机，只留下不屈的骨架和亘古的悲伤。

厉千尘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古城的地面（那些未被煞浆淹没的部分），传来一阵阵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痛苦脉动。那脉动与他眉心的烙印、与他灵魂深处的地脉亲和力，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仿佛这座古城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重伤濒死的地脉节点！

他背负着三人，站在古城边缘一处相对高耸、尚未被煞浆完全淹没的断裂城墙上。前方，是纵横交错的、被暗红色“血河”分割的废墟街道，一直延伸到中央那片隐约的建筑群。

想要过去，必须穿越这片危机四伏的废墟和煞浆河。

他将丹霞、守拙、王破岳小心地放在城墙内侧一处凹陷的、相对干燥的角落。这里有一小片区域，古城自身的土黄色微光尚未完全被煞气掩盖，形成了一层稀薄的、天然的隔绝层，暂时能提供一个喘息之地。

他必须先去探路，寻找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刚放下三人，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上方的煞海或下方的煞浆河，而是来自他们所处的这片城墙内部！

城墙那青铜与土黄交织的墙体，突然轻微地震颤起来！表面那些天然的山川纹路，如同被注入了活力，开始缓缓流淌、变幻！一股更加清晰、更加急切的意念，不再是模糊的牵引，而是带着明确的诉求与指引，顺着那些纹路，直接涌入了厉千尘的识海！

那意念破碎而古老：

“后来者……承载印记者……”

“古城之灵……将散……”

“核心……‘坤元殿’……维系最后封印……”

“煞海倒灌……冥寒侵髓……‘枢机’将失……”

“循纹路……避煞眼……抵殿前……纳‘钥’……”

伴随着意念，一副更加清晰的路线图，出现在厉千尘脑中！那并非视觉图像，而是直接以古城自身“感知”的方式呈现——标注出了哪些街道下方的煞浆河相对“平缓”或“有桥”（残存的能量结构），哪些区域的废墟中隐藏着尚未完全失效的古老防御或陷阱符文（需避开或利用），哪些地方是“煞眼”——地煞能量从更深层喷涌而出的高危点，必须远远绕开。

最后，意念指向古城中心那片建筑群——坤元殿。并传递出一个关键信息：必须尽快赶到殿前，那里有古城最后的“枢机”和“封印之钥”的某种接引机制。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古城本身的“求助”，让厉千尘既惊且凛。惊的是这座古城果然拥有某种微弱的、残存的“灵”或“意志”；凛的是情况显然比墨岩传递的碎片信息更加危急——古城的“灵”即将消散，维系最后封印的“枢机”也因煞海倒灌和冥寒侵蚀而岌岌可危！

一旦“枢机”失守，最后封印崩溃……厉千尘不敢想象后果。恐怕整个古城遗址会彻底被煞海吞没，地煞与冥渊力量将再无制约，黑山城乃至更广区域，将万劫不复！

没有时间犹豫了！

他立刻依照脑中的路线图，背起丹霞和守拙，抱起王破岳，纵身跃下城墙，落入下方一条相对狭窄、但煞浆较浅、且两侧有高大残垣遮蔽的“巷道”。

刚一落地，他就感觉到不同。

脚下的古城地面，尽管同样覆盖着薄薄的煞尘，但踩踏的实感，与外面纯粹的岩石或煞浆板结物截然不同。一种温润、厚重、仿佛能吸收脚步震动与声音的质感传来。而且，当他踏上地面时，眉心烙印与地面那些微弱闪烁的土黄色纹路之间，似乎产生了更紧密的联系，一股微弱但持续的、带着安抚与滋养意味的地气，顺着脚底缓缓渗入他疲惫的灵体，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古城在帮我？”厉千尘心中明悟。这座古城，认可了他身上的地脉权限烙印，将他视为了某种意义上的“自己人”或“最后的希望”。

他不敢耽搁，沿着脑海中清晰的指引，在迷宫般的废墟中快速穿行。

路线图精妙无比，总是能引导他走在煞浆最浅、能量乱流最弱、甚至偶尔能借助残存古城结构（如一道半塌的能量拱门）暂时隔开上方煞海窥探的路径上。有时需要跃过断壁，有时需要贴地爬过狭窄的缝隙，有时则需要冒险快速通过一段暴露在煞海“目光”下的短暂开阔地。

每一次移动，他都小心翼翼，将混沌感知与地脉感知催动到极致，配合着古城的指引。

途中，他“看”到了更多古城的细节。

残破的殿宇基座上，铭刻着早已失传的、与山川星辰对应的古老符文。

断裂的青铜巨柱旁，散落着一些早已失去灵光、但材质非凡的器皿残片，上面有先民祭祀、耕作、与大地沟通的模糊图案。

在一些相对完整的墙壁上，还能看到色彩剥落殆尽的壁画残留，描绘着巍峨的山脉、奔流的地脉、以及万民朝拜大地、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宏大场景。

这一切，无不显示着这座古城曾经的辉煌，以及它与大地之间无比紧密、甚至可能代表着某种古老文明对地脉之力崇拜与运用的巅峰。

然而，如今这一切，都被污秽与绝望覆盖。

煞浆如同毒疮，在街道上流淌。

冥渊寒意如同附骨之疽，在一些阴影角落里凝结出黑色的冰霜。

无数细小的、由纯粹负面情绪与煞能凝结而成的暗红色“煞灵”，如同鬼火般在废墟间飘荡，发出无声的尖啸，它们本能地厌恶并试图攻击任何带有“秩序”或“生机”的存在，包括厉千尘。

对付这些零散的、弱小的煞灵，厉千尘发现了一个取巧的办法。他不再纯粹依靠自身微弱的力量硬撼，而是尝试调动眉心烙印的力量，引动脚下古城地面的土黄色纹路！

当他将意念集中在烙印上，尝试发出“驱逐”或“镇压”的指令时，脚下的纹路便会微微一亮，一股虽然微弱却性质极高的“正统地脉威压”便会以他为中心扩散开一小圈。那些弱小的煞灵一接触到这股威压，便会如同遇到克星般尖叫着溃散、逃逸。这大大节省了他的力气，也验证了他与古城之间的“权限”联系。

但也有无法取巧的时候。

在穿过一片被煞浆河环绕的、相对开阔的广场时，他遭遇了真正的危险。

广场中央，有一座半毁的祭坛。祭坛基座下，赫然是一个小型的“煞眼”！浓郁的、近乎液态的暗红色煞气如同喷泉般不断涌出，在祭坛周围形成了一个直径数丈的、能量高度凝聚、充满狂暴撕扯力的煞气漩涡！

更要命的是，漩涡之中，游弋着几条比之前深渊触手更加凝实、更加凶戾的煞气蟒！它们粗如水桶，身长数丈，由纯粹的煞能构成，头部甚至隐隐幻化出獠牙与猩红的眼珠，散发出堪比筑基后期、甚至巅峰的暴虐气息！

路线图显示，必须穿过这片广场，才能抵达通往坤元殿的最后一段主干道。绕路？时间不够，而且其他方向要么是死路，要么有更大的“煞眼”或冥寒陷阱。

硬闯？

厉千尘看着那几条在煞气漩涡中惬意游动、不时将路过的小型煞灵一口吞掉的煞气蟒，心头沉重。以他现在的状态，对付一条都极其勉强，何况数条？而且那煞气漩涡本身，就是巨大的威胁，一旦被卷入，瞬间就会被撕碎、同化。

背上的丹霞，似乎感应到了前方极度危险的火属性能量（煞气偏火），护体丹火猛地窜高了一下，又迅速回落，显得极不稳定。

守拙依旧昏迷，但手中的断剑似乎感应到了强烈的“邪恶”气息，发出了更加清晰的、带着敌意的轻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