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黑市请柬（2/2）

他迈步而入。

身后门扉悄然闭合，将外界的喧嚣与污浊彻底隔绝。

走廊很长，两侧墙壁是某种光滑的黑色石材，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每隔数丈镶嵌的一颗散发着惨白光芒的夜明珠。空气冰冷，带着一种仿佛置身古墓深处的死寂与阴森。

走廊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雕刻着繁复阴纹的青铜门。

厉千尘推开铜门。

门内，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厅内光线依旧昏暗，只有四角燃烧着青白色的幽火，将中央一张巨大的、由整块黑色寒玉雕琢而成的圆桌，以及围坐在桌旁的几道身影，映照得影影绰绰。

圆桌主位空着。

主位左手边，坐着一名身穿绣着金色曼珠沙华图案的黑色宫装、面容被一层轻纱遮掩、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古井般眼眸的女子。她气息幽深难测，周身缭绕着淡淡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雾，正是九幽府此次的使者——幽泉。仅仅坐在那里，便给人一种如同面对无尽深渊的压迫感。

在她下首，坐着一名光头锃亮、满脸横肉、脖颈挂着一串拳头大小骷髅头、气息凶悍如同洪荒巨兽的壮汉，正是黑煞帮现任头目疤狼。此刻他正襟危坐，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敬畏，目光甚至不敢直视幽泉。

而右手边，则坐着厉千尘的“老熟人”——流云商会的柳明风。他依旧是一副儒雅打扮，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带着温和却疏离的笑意，看到厉千尘进来，微微颔首致意。

除了这三人，桌旁还有两个空位。

显然，今晚的“薄宴”，参与者不止九幽府和他厉千尘。

“厉阁主，久仰大名，请坐。”幽泉的声音响起，如同冰泉流淌，清冷悦耳，却带着一种直透神魂的寒意，她伸手指向主位右手边的空位。

厉千尘神色不变，坦然走到那个位置坐下，猩红的魔瞳平静地扫过在场几人。

“幽泉使者，柳先生，疤狼帮主。”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最后落在幽泉身上，“不知九幽府今夜相邀，所谓‘共商诛邪大计’，是何章程？”

他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寒暄客套的意思。

幽泉轻纱下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厉阁主快人快语。既如此，本使便直言了。”

她轻轻拍了拍手。

大厅侧面的阴影中，无声无息地走出两名端着托盘的侍女。侍女并非活人，而是做工极其精巧、眼眸中跳动着幽绿魂火的傀儡。托盘上摆放着几卷古老的兽皮卷轴，以及一块闪烁着微光的黑色玉简。

“此乃我九幽府密藏中，关于当年‘玄机锁’大阵的完整阵图副本，以及血饕教‘唤神血阵’几种可能变阵的推测与破解思路。”幽泉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作为合作的诚意，先行奉上。”

柳明风眼中精光一闪，疤狼更是呼吸粗重了几分。这两样东西，对于眼下局势而言，堪称无价之宝！

厉千尘却看也未看那些卷轴玉简，只是看着幽泉：“条件。”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九幽府更不会做亏本买卖。

幽泉似乎对厉千尘的反应并不意外，轻笑道：“厉阁主果然明察。条件有二。”

“第一，诛灭血饕教在此地的势力后，黑风山脉深处，那血饕祭坛‘卵’中可能蕴藏的‘血饕真血’与‘邪神残念’，归我九幽府所有。”

血饕真血？邪神残念？厉千尘心中微动。看来九幽府对血饕教的研究极深，甚至可能有着某种特殊的利用或克制之法。他们要这些充满污秽与邪恶的东西做什么？

“第二，”幽泉的目光似乎穿透轻纱，落在了厉千尘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听闻厉阁主寻得了‘戊己麒麟印’的一点先天真种，并正在设法复苏。我九幽府愿提供‘九幽息壤’三捧，助其快速成长，稳固坤土节点。但真种复苏、乃至日后若有机会重塑‘戊己麒麟印’后，需借我九幽府参悟百年，以印证一门上古秘法。”

九幽息壤！传说中只产于九幽极深之地、蕴含无限生机与死气转化之妙的先天神土！对于土行灵物、尤其是受损的土行至宝而言，是无上圣品！其价值，甚至可能超过完整的“戊己麒麟印”！

九幽府竟然舍得拿出此等神物？只为了借印参悟百年？

这个条件，看似优厚，实则更加耐人寻味。他们到底想从“戊己麒麟印”中参悟什么？

厉千尘没有立刻回答，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冷的寒玉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大厅内一时寂静，只有青白幽火静静燃烧。

柳明风笑容不变，仿佛事不关己。疤狼则紧张地看着厉千尘，又偷偷瞄向幽泉。

半晌，厉千尘缓缓开口：“真血残念，可以。但‘戊己麒麟印’之事，本尊需知，你们欲参悟何法？与当年封印，亦或血饕教，可有牵扯？”

他必须弄清楚九幽府的真实意图。与虎谋皮可以，但绝不能成为别人手中之刀，甚至不知不觉为他人做了嫁衣。

幽泉沉默了片刻，轻纱下的眼眸似乎更加幽深。

“此事，关乎我九幽府一桩上古旧案，与血饕教无关，却与当年布下‘玄机锁’的‘天衍宗’……以及更早的某些存在，有些因果。”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缥缈与沧桑，“具体细节，请恕本使不便多言。但我九幽府可以立下九幽血誓，绝不会利用‘戊己麒麟印’做危害封印、助长血饕之事，参悟之后，必定完整归还。”

她顿了顿，补充道：“况且，厉阁主应当明白，若无我九幽府援手，单凭阁下与那位天衍宗弃徒，想要在七日内稳住坤土节点，阻止血饕仪式，成功率……微乎其微。我九幽府的敌人是血饕教，至少在此事上，我们的目标一致。”

她说的是实情。时间紧迫，力量悬殊。九幽府的阵图与息壤，确实是雪中送炭。

厉千尘目光与幽泉那深邃的眼眸对视片刻，仿佛要穿透那层轻纱，看透其背后的真正心思。

最终，他点了点头。

“可以。但九幽息壤，需先付一半。真种复苏后，再付另一半。百年之期，从印成之日算起。其间，九幽府不得以任何形式干预黑风山脉封印及周边事宜。”

“爽快。”幽泉似乎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了一丝，“便依厉阁主。立誓吧。”

她伸出纤纤玉手，指尖一滴漆黑如墨、却散发着浓郁死寂与古老气息的精血渗出，悬浮空中。同时，一段玄奥晦涩、引动九幽本源波动的誓言符文，自她口中缓缓念出。

厉千尘也划破指尖，一滴暗紫色的魔血飞出，与那滴九幽精血交融，同时以混沌魔元勾勒出对应的誓言符文。

两道血誓在空中碰撞、融合，最终化作一道黑红交织的复杂契约印记，一闪没入两人眉心，消失不见。一股无形的约束力在灵魂层面建立。

血誓成立，受双方本源与天地规则监督，违者必遭反噬。

“合作愉快。”幽泉收回手，示意侍女将托盘送到厉千尘面前，“阵图与破解思路，尽在其中。三日后，第一批‘九幽息壤’会送至息壤坡。希望厉阁主……莫要让本使失望。”

厉千尘收起卷轴玉简，站起身：“本尊行事，自有分寸。若无他事，告辞。”

他需要尽快回去研究这些阵图，布置下一步行动。

“厉阁主请便。”幽泉微微颔首。

柳明风也起身笑道：“厉阁主慢走，预祝阁下马到功成。”

疤狼更是连忙起身，恭敬地让开道路。

厉千尘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阴森冰冷的忘川阁大厅。

走出忘川阁，重新回到“阴阳界”那污浊喧嚣的街道上，夜风带着血腥与腐朽的气味吹来。

厉千尘回头看了一眼那栋灰黑色的小楼，猩红的魔瞳中，寒光凛冽。

九幽府……血誓已立，暂时合作。

但这潭水，显然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天衍宗，九幽府，血饕教，黑袍使者，巡天监……各方势力，如同棋盘上的棋子，正在这黑风山脉的舞台上，缓缓移动，露出獠牙。

而他，这位“意外”破封的魔尊，似乎也正在不知不觉间，被卷入这场跨越了万载岁月、关乎无数生灵命运的……巨大漩涡之中。

七日之限，第四日，夜。

风暴，正在加速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