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后院的韭菜与暗流的局(1/2)

青溪镇的午后慵懒得像只打盹的猫。李婶在厨房炖汤,周小凡在私塾讲课,王婆在豆腐摊前打瞌睡。连醉仙楼后院的老槐树,都懒得摇晃它的叶子。

林凡蹲在槐树下,盯着手里的铁锹发呆。脚下的土刚翻过,湿润松软,散着青草和蚯蚓的气息。保温箱搁在旁边,玻璃瓶在晨光下泛着幽绿的光。那株韭菜静静躺在浑浊的水里,枯黄卷曲,像句没说完的话。

夜枭蹲在墙头,尾巴不安地扫着瓦片:“真要种?老楚鼻子比狗还灵,闻到味能把你腿打断。”

“那就等他打断。”林凡挖坑,土撒得很匀,“师娘等了三百年,等不了更久了。”

坑挖好了,不深,刚够埋下玻璃瓶。林凡咬破指尖,地龙血滴进坑里,渗进泥土,泛起一层极淡的金光。他把玻璃瓶小心地放进去,盖土,压实,最后浇上半瓢井水。

水渗下去的瞬间,土里“噗”地冒了个泡。不是气泡,是金色的,像小号的烟火,一闪就灭了。紧接着,土面拱起个小包,一根嫩芽顶了出来——翠绿,细弱,在风里瑟瑟发抖,但活着。

“成了。”林凡松口气,一屁股坐地上。他脸色发白,指尖的血口还在渗血珠。用本源血浇灌,等于割肉喂鹰,疼得钻心。

夜枭跳下来,用尾巴扫了扫嫩芽:“三天?能长成啥样?”

“不知道。”林凡包扎手指,“老陈说,用血养三天,用魂养一夜。开花的瞬间,就是师娘记忆苏醒的时候。”

“也是老楚发疯的时候。”夜枭冷笑,“到时候,你是拦他还是帮他?”

“我帮他。”林凡说,“帮他清醒,不是帮他发疯。”

墙外传来脚步声,很轻,但林凡听得见。是楚无涯的,拖着地,像在犹豫要不要进来。脚步声在院门口停了很久,最后转身,走远了。

“他知道了。”夜枭说。

“嗯。”林凡看着嫩芽。它又长高了一指,叶尖开始分叉,绿得发亮。“但他不会说破。就像我,也不会问他为什么要找那七个世界。”

“你们师徒俩,一个比一个能装。”

“这叫默契。”林凡起身,拍拍土,“走,送外卖去。韭菜得浇水,人得吃饭,活儿得干。”

黄昏时,林凡送完最后一单,绕到镇子西头的小河边。河水在夕阳下泛着金红,水波里,倒映着七个模糊的影子。

那是主编给他的“监视器”——七个濒临崩溃的小世界,在河水倒影里显出末日的景象:火山喷发,洪水滔天,瘟疫横行,战争肆虐。每个世界的地脉都在哀嚎,像被抽走脊梁的狗,趴在地上等死。

“他们在偷地脉。”夜枭说,“用‘地脉抽取阵’,一点点抽走世界的本源,攒起来,等够分量了,就复活苏晴。”

“师父干的?”

“除了他还有谁?”夜枭甩尾巴,“老楚这手‘润物细无声’玩得溜,抽了三个月,主编都没发现。要不是你种韭菜惊动了地脉,他还能再抽三个月,抽到七个世界一起崩。”

林凡盯着水面的倒影。第三个世界正在下血雨,雨滴砸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坑。坑里爬出畸形的怪物,互相撕咬。

“能救吗?”

“能,但得先找到阵眼。”夜枭舔爪子,“七个世界,七个阵眼,得同时毁掉。晚一个,地脉就抽干了,世界就没了。”

“阵眼在哪?”

“韭菜盒子里。”

林凡愣住。

“老楚把阵眼炼进了韭菜盒子,埋在世界核心。”夜枭叹气,“每个世界三千六百个,一共两万五千两百个盒子。你得在三天内,把它们全找出来,全毁了。”

林凡沉默了。两万五千两百个盒子,分散在七个世界,每个世界大得没边。三天,不吃不睡不拉,也找不完。

“有别的办法吗?”

“有。”夜枭看他,“毁掉你师父。阵是他布的,他死了,阵就散了。”

河面起了风,倒影碎了。林凡转身往回走,影子拖得很长,像条疲惫的龙。

“我去找阵眼。”

夜枭没劝。它跳到林凡肩上,尾巴圈住他脖子,暖烘烘的。“菜鸟,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在想啥。老楚要毁世界,你拦着;主编要杀老楚,你护着;七个世界要完蛋,你救着。你图啥?”

“图个心安。”林凡说,“师娘要是醒了,知道师父为她毁了七个世界,她不会高兴的。”

“可她要是不醒呢?”

“那我就陪师父一起疯。”林凡笑了,笑得很苦,“反正我也疯了,不然怎么会接这活儿?”

夜枭不说话了。它把脑袋埋进林凡衣领里,闷声说:“菜鸟,你是个傻子。”

“嗯,我知道。”

半夜,林凡溜进醉仙楼后院。韭菜苗已经长到半尺高,绿得发黑,叶片肥厚,叶脉是金色的,在月光下像流动的灯带。它在呼吸,一吸一吐,地脉跟着颤动。整条街的狗都不叫了,猫也不闹了,连虫子都噤声,仿佛在朝拜什么。

林凡割破掌心,把血滴在韭菜根上。血渗进去,韭菜抖了抖,又长高了一寸。他感到虚弱,像被抽走了一半的力气,但心里踏实——师娘离苏醒,又近了一步。

“用魂养,得等到开花前夜。”夜枭蹲在墙头望风,“到时候你得把三魂七魄分一缕出来,喂给它。喂少了,师娘记忆不全;喂多了,你就成傻子了。”

“那就喂一半。”林凡包扎手掌,“剩下一半,够我找阵眼了。”

“你真是个疯子。”

“跟师父学的。”

墙外又有脚步声。这次没停,直接推开院门。楚无涯站在月光下,手里拎着坛酒,脸上没什么表情。

“喝酒。”他说。

师徒俩在槐树下对坐。楚无涯拍开泥封,酒香混着韭菜的清气,在夜里散开。他没问韭菜哪来的,没问林凡为什么脸色苍白,只是倒酒,干杯,再倒。

三杯下肚,楚无涯开口:“菜鸟,你说,人活着图啥?”

“图口热乎饭,图个踏实觉。”林凡说。

“就这?”

“就这。”林凡给他满上,“多了,累。”

楚无涯笑了,笑出眼泪。“是啊,多了累。我图了三百年,图到一身债,图到满手血,图到…连口热乎饭都吃不踏实。”

他仰头灌酒,酒水顺着下巴流,混进土里。韭菜苗抖了抖,叶子卷起来,像在躲。

“师娘…”林凡轻声说,“她要是知道您这么苦,会心疼的。”

“她不会。”楚无涯抹了把脸,“她那人,心大。天塌了当被盖,地陷了当床睡。我写崩了世界,她第一反应是‘正好,不用上班了’,第二反应是‘晚上吃啥’。”

“那您…”

“我放不下。”楚无涯盯着酒坛,“我欠她的。欠她一个家,欠她一辈子,欠她…好好活着。”

夜风吹过,韭菜叶子沙沙响,像在叹气。

“师父。”林凡放下酒杯,“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办法让师娘回来,又不伤天害理,您干不干?”

楚无涯抬眼,眼里有血丝,也有光。“有这种办法?”

“我在找。”林凡说,“找到了,告诉您。找不到…”

“找不到,我就自己来。”楚无涯起身,拎着酒坛,摇摇晃晃往屋里走,“菜鸟,记住师父一句话:有些事,错了就得认,但认了,还得做。因为不做,你连错的资格都没有。”

他进屋,关门。灯没亮,只有酒坛落地的闷响,和压抑的、像野兽受伤的呜咽。

林凡坐在月光里,坐了很晚。韭菜苗在他脚边,安静地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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