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时之囚徒与记忆之海（2/2）
那是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破烂的白袍，头发散乱，面容憔悴。他闭着眼睛，但眼皮在快速跳动，像是在做噩梦。最诡异的是，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而且不断在不同的年龄之间切换——一会儿是婴儿，一会儿是孩童，一会儿是少年，一会儿是青年，一会儿是中年，一会儿是老年...就像一个人生所有阶段的重叠投影。
而在他的额头，有一个淡淡的、几乎要熄灭的火种印记。印记的光芒在三百二十七种不同的“色调”间快速切换，与周围的时间碎片同步。
“烛。”墨心轻声呼唤，那是《史鉴》中记载的这个火种的名字。
男子没有反应，依旧沉浸在时间的循环中。
墨心走到石台前，伸手按在男子额头。她的手掌亮起柔和的、与《史鉴》同源的白光，试图用“记录”的力量，为他建立一个“稳定”的时间锚点。
男子的眼皮跳动得更厉害了。终于，在某个瞬间，他所有年龄段的投影突然“坍缩”，全部汇聚到三十岁左右的形态。他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让三人心头一颤。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疲惫，沧桑，绝望，疯狂，麻木，还有一丝几乎熄灭的、对“正常”的渴望。就像一个人在无尽的地狱中挣扎了千万年，已经忘了光明的模样。
“你们...是谁？”他开口，声音嘶哑，像是很久很久没说过话了。
“我们是来救你的。”楚无涯上前，将一道温和的能量输入他体内，帮他稳定几乎崩溃的灵魂。
“救我...”烛喃喃重复，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变成恐惧，“不...不能救我...这是个陷阱...你们快走...”
“陷阱？”
“这里是‘时之观测者’的实验场...”烛艰难地说道，“它把我困在这里，用时间牢笼磨灭我的意识，就是为了...为了提取‘火种’最纯净的‘时间样本’...你们来了，它就会启动最后的提取程序...到时候，不仅是我，你们也会被困在这里，成为它新的标本...”
话音未落，整个高塔突然剧烈震动！塔顶裂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齿轮和钟表组成的机械结构从虚空中浮现。机械结构中心，悬浮着一只巨大的、由纯粹时间构成的“眼睛”。
“检测到新样本...质量极高...启动最终提取程序。”机械的声音响起，冰冷而漠然。
那只时间之眼“看”向三人，眼瞳中倒映出他们过去、现在、未来的无数个剪影。然后，那些剪影开始“剥离”，从他们的灵魂中被强行抽取出来，化作一缕缕彩色的丝线，飞向机械结构。
“小心！它在抽取我们的‘时间线’！”墨心惊呼，“一旦时间线被抽完，我们就会变成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永远困在‘现在’的时间幽灵！”
楚无涯撑起金光屏障，但时间之力是比空间更高维的力量，屏障在时间之眼的注视下迅速老化、风化，像经历了千万年岁月，最终化作粉末。
林凡尝试用地脉之力对抗，但地脉之力在这个时间破碎的世界里也混乱不堪，根本无法形成有效防御。
眼看三人的时间线就要被完全抽取，烛突然站起。他额头的火种印记，在绝境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
“够了...”他低声说，眼中第一次燃起真正的火焰，“三百年的折磨...该结束了。”
他双手结印，那个印记突然脱离他的额头，飞到空中，化作一盏古朴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油灯。油灯的火焰很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它的光，却奇迹般地穿透了时间之眼的封锁，照亮了这座塔，照亮了这个破碎的世界。
“这是我的本命法宝——‘时光灯’。”烛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一丝释然，“能燃烧时间，照亮过去、现在、未来的迷雾。当年我就是用它，发现了观测者的秘密，才被它们盯上，囚禁于此。”
他看向那盏灯，眼中满是不舍，但更多的是决绝：“现在，我要用它，做最后一件事。”
“你要做什么？”楚无涯有种不祥的预感。
“点燃‘时光回溯’。”烛微笑，笑容疲惫而解脱，“用我剩余的全部时间，将这个世界，将这只时之眼，将我们所有人...送回三百年前，回到这一切开始之前。”
“可那样你会...”
“会死。我知道。”烛点头，“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三百年前，时之观测者还没有完成这个牢笼。回到那时，我就能在它囚禁我之前逃离。而你们，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不行！还有其他办法！”林凡急道。
“没有了。”烛摇头，“我的灵魂已经被时间牢笼侵蚀得太深，就算逃出去，也活不了多久。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用这最后的时间，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他看向墨心：“《史鉴》的守护者，请把我的故事记下来。告诉后来者，有一个叫烛的火种，曾用生命点亮过黑暗。”
又看向楚无涯和林凡：“地龙之魂的传承者，还有...楚无涯。谢谢你们来救我。虽然晚了三百年，但这份心意，我收到了。请继续走下去，找到其他火种，对抗‘造物主’。这是...我们这些被遗忘的文明，最后的希望。”
他最后看向那盏油灯，轻声说：“老朋友，陪我走完这最后一程吧。”
油灯的火焰突然暴涨，金色的光芒吞没了整个高塔，吞没了时之眼，吞没了这个世界。在光芒中，三人感到时间在倒流，周围的一切都在“逆流”回三百年前的某个瞬间。
而在光芒的最中心，烛的身影渐渐淡去。在彻底消失前，他看向楚无涯，用最后的力气说出了一句话：
“小心...楚无心...他不只是观测者...他还是...”
话没说完，身影彻底消散。油灯也随之熄灭，化作普通的青铜灯盏，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光芒散去，三人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原野上。那座高塔消失了，时之眼消失了，时间牢笼也消失了。天空是正常的蓝色，大地是正常的褐色，时间恢复了正常的流动。
他们回到了三百年前，这个世界还没有被改造成时间牢笼的时刻。
而烛，用最后的时间，将他们送到了这里，自己却永远留在了时间的长河中。
林凡弯腰捡起那盏青铜灯盏，入手冰凉，灯芯处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像是燃烧过度的痕迹。而在灯盏底部，刻着一行小字：
“愿此灯长明，照尽世间迷雾。——烛，绝笔。”
墨心翻开《史鉴》，新的一页自动浮现，上面记载着烛的故事，从出生到陨落，从希望到绝望，从挣扎到解脱。而在这一页的末尾，有一滴干涸的、金色的泪痕。
楚无涯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拳头紧握。烛最后没说完的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小心楚无心...他不只是观测者...他还是...”
还是什么？
师弟？叛徒？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他抬头看向天空。虚空中，那第二个坐标已经彻底熄灭，再也不会亮起。
一个火种，熄灭了。
而他们的时间，又少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