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粒金丹天上得 三年故主世间生（1/2）

【一】宝林寺夜话，幽魂诉沉冤

西天的路，从来不止是脚下的黄沙与荆棘，更是人心的试炼场。当唐僧师徒四人牵着白马，踏着暮色走近那座飞檐斗拱的宝林寺时，晚霞正将天际染作一片凄艳的血红色。寺门匾额上的金漆早已斑驳，唯有“宝林”二字，在残阳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苍凉。

“师父，这寺看着气派，怎的如此萧索？”猪八戒扛着钉耙，瓮声瓮气地嘟囔，肥脸上满是不耐，“俺老猪走得腿都细了，可得找个好地方歇脚，化些斋饭才是正经。”

沙僧沉默地放下行李，目光扫过寺墙根下丛生的杂草，低声道：“大师兄，这寺恐怕有些年月没好好打理了。”

孙悟空手搭凉棚，火眼金睛早已穿透了重重殿宇。他没说话，只是眉头微蹙。这寺中虽有僧人气息，却笼罩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气，并非普通古刹的沉郁，倒像是……怨气。

唐僧整理了一下僧袍，温声道：“出家人慈悲为怀，纵是山野古寺，也当借宿一宿。悟空，你先去通报一声，看寺中师父可否行个方便。”

“好嘞师父，看俺老孙的。”孙悟空应了一声，一个箭步便到了山门前。他抬手叩响那对铜环，“咚——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黄昏里传得很远，惊起了檐角几只归巢的乌鸦，扑棱棱地叫着飞向暗沉的天空。

半晌，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探出个老和尚的头，须发皆白，眼中却没什么神采，像是被岁月磨去了精光。“阿弥陀佛，施主是……”

“老和尚，俺们是东土大唐往西天取经的和尚，想在贵寺借宿一晚，化些斋饭。”孙悟空语气还算客气，只是那毛脸雷公嘴的模样，让老和尚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老和尚眼神闪烁，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寺狭小，容不下诸位高僧。施主还是请回吧。”说罢，便要关门。

孙悟空眼疾手快，一手指尖抵住门缝，那门便再也关不上分毫。“老和尚，出家人怎的如此不近人情？俺们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不过借住一晚而已。”他话音未落，那老和尚已是面色煞白，浑身抖得像筛糠。

“不是……不是小僧无情，只是……只是我寺近来不太平，恐惊扰了诸位施主……”老和尚声音发颤，眼神里满是恐惧。

“哦？不太平？”孙悟空挑眉，“是有妖怪作祟，还是有鬼魅缠身？说来听听，俺老孙最擅长降妖除魔了。”

老和尚见他如此说，又看他虽形貌古怪，却透着一股凛然正气，犹豫了许久，才叹了口气，将门开大了些：“施主若不嫌弃，便请进来吧。只是……此事说来话长，且容小僧先安排诸位落脚。”

寺内果然如外观般冷落，庭院里落叶堆积，殿宇廊柱上布满了蛛网。老和尚引着他们到了一间偏殿，里面陈设简单，倒也干净。“诸位施主暂且歇息，小僧去备些斋饭。”

待老和尚走后，猪八戒便一屁股坐在蒲团上，抱怨道：“这什么破寺，比俺老猪的高老庄差远了！还不太平，能有什么不太平？难不成真有妖怪？”

沙僧道：“看那老和尚的样子，似乎真有隐情。”

唐僧合掌默念佛经，眉宇间带着忧虑：“但愿只是虚惊一场。”

孙悟空却没闲着，他走到窗边，望着寺中那口被青苔覆盖的古井，眼中金光一闪。那股阴气，似乎正是从那井中传来的。

用过斋饭，已是月上中天。那老和尚端着茶水进来，神色更加惶恐。孙悟空见状，开门见山：“老和尚，方才你说寺中不太平，到底是何事？不妨明说，俺老孙或许能帮你解决。”

老和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高僧啊！不瞒你们说，这哪里是寺中不太平，是这整个乌鸡国，都被一股邪气压了三年啊！”

“乌鸡国？”唐僧惊讶道，“我们竟已到了乌鸡国地界？”

“正是，正是。”老和尚点头，“三年前，我国国王突然驾崩，新登基的……新登基的乃是一个全真道士！”

“道士？”孙悟空咦了一声，“国王驾崩，为何会让道士登基？”

“说来话长啊！”老和尚捶胸顿足，“三年前，我国大旱，颗粒无收，民不聊生。就在此时，来了一个全真道士，自称能呼风唤雨，解民倒悬。国王大喜，将他奉为国师。那道士果然有些手段，求了一场大雨，救了旱灾。国王对他越发敬重，几乎言听计从。”

“然后呢？”猪八戒追问。

“然后……然后过了不久，那道士请国王到御花园的八角琉璃井边赏玩，不知使了什么妖法，竟将国王推入井中，盖上石板，还填了泥土！可怜我那陛下，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丧了命！”老和尚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那妖道害死国王后，竟化作国王的模样，坐了龙椅，当了这乌鸡国的假国王！这三年来，他把王后、太子都蒙在鼓里，把整个国家搅得乌烟瘴气！”

唐僧听得心惊肉跳：“竟有这等事！那妖道如此猖獗，就没有忠臣义士出来揭穿他吗？”

“唉！”老和尚摇头，“那妖道法术高强，又深得王后信任，谁敢多言？便是说了，也无人相信啊！小僧本是前朝旧臣，出家为僧，躲在这宝林寺，只盼着能有青天白日，为陛下昭雪沉冤……今日得遇诸位高僧，尤其是这位毛脸高僧，一看便有大神通，求您救救我乌鸡国，救救我那屈死的故主吧！”

说罢，老和尚不住地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孙悟空扶起他，沉声道：“老和尚，你且放心。既然俺老孙来了，这等妖邪作祟之事，断没有不管的道理。只是，你说那国王被推入井中三年，如今恐怕早已……”

“不！”老和尚急忙道，“那井非同一般！乃是当年佛祖讲经时，一滴甘露落入凡间所化，井水不仅能延年益寿，更有防腐之效。陛下被推入井中，想必尸身尚不腐烂。只是……只是若无仙丹灵药，终究是回天乏术啊！”

“仙丹灵药？”孙悟空眼中精光一闪，想起了当年在天宫兜率宫，那丹炉里的九转金丹。只是……那些金丹早已被他偷吃干净了。不过，他忽然想到，当年观音菩萨曾赐他一粒定风丹，除此之外，他怀中似乎还留有……一丝念想？

【二】井底捞尸身，金丹起沉疴

夜更深了，万籁俱寂，唯有寺中那口古井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孙悟空让唐僧等人在偏殿等候，自己则带着猪八戒来到井边。

“大师兄，真要下这井里去？”猪八戒探头探脑地望了望，只见井下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一股寒气直往上冒，“这黑灯瞎火的，万一有什么妖魔鬼怪……”

“呆子！怕什么？有你大师兄在！”孙悟空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老和尚说了，井底有国王的尸身，你下去把他捞上来。”

“俺？”猪八戒瞪大了眼睛，“大师兄，你怎么不去？”

“俺老孙火眼金睛，在井下看东西倒是清楚，但俺这身子轻，捞尸身怕使不上力气。你这夯货皮糙肉厚，正合适。”孙悟空嘿嘿一笑，不由分说，抓住猪八戒的耳朵，“去吧你！”

“哎哟！大师兄轻点！”猪八戒疼得龇牙咧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孙悟空一把拎起，“扑通”一声扔进了井里。

“唔！”猪八戒在水中扑腾了几下，幸好他会水，挣扎着稳住身形，抹了把脸上的水，骂道：“好你个弼马温！暗算你猪爷爷！”

他睁大眼睛环顾四周，井底果然别有洞天，并非全是积水，中央竟有一座水晶宫般的建筑，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咦？这井里还有龙宫？”

他好奇地游了过去，只见那水晶宫门口站着两个夜叉模样的小妖，见到他，吃了一惊：“哪里来的肥猪？敢闯水鼋之府！”

猪八戒挺了挺肚子，哼哼道：“你家猪爷爷是东土大唐取经的高僧，奉我大师兄之命，来捞乌鸡国国王的尸身！识相的，快把人交出来！”

那夜叉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道：“原来是孙大圣的人。我家井龙王有请。”

猪八戒跟着夜叉进了水晶宫，只见一位白须龙王端坐中央，见到他，连忙起身相迎：“原来是天蓬元帅驾到，失迎失迎。”

猪八戒一愣：“你认得俺？”

“天蓬元帅乃天河水神，小神岂会不识？”井龙王笑道，“三年前，那全真妖道将乌鸡国王推入井中，是小神见他可怜，便用定颜珠护住他的尸身，使其不腐不坏，一直在此供奉。今日大圣派元帅前来，想必是要救国王还阳了。”

说罢，井龙王手一挥，只见水晶宫后殿缓缓推出一具水晶棺，里面躺着的正是乌鸡国国王，面色如生，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猪八戒见状，啧啧称奇：“乖乖，这井龙王倒是个好心人。行了，把他交给俺吧，俺得带他上去见俺大师兄。”

井龙王命夜叉将水晶棺抬起，交给猪八戒。猪八戒接过，只觉这棺椁虽大，却并不沉重，想来是井水浮力加上法术的缘故。他谢过井龙王，扛着水晶棺，扑通一声又跳进水中，奋力向上游去。

到了井口，孙悟空早已等候多时，见猪八戒扛着水晶棺出来，便伸手将他拉了上来。

“大师兄，你可算把俺拉上来了！”猪八戒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水，“你看，这国王还真跟睡着了似的。”

孙悟空仔细看了看水晶棺中的国王，果然容颜未改，只是气息全无，脉搏停止，确是死人无疑。“好，做得好呆子。把他抬到偏殿去。”

两人将水晶棺抬进偏殿，唐僧和沙僧见了，皆是唏嘘不已。

“悟空，如今尸身已得，只是如何让他还阳呢？”唐僧忧心忡忡地问。

孙悟空沉吟片刻，伸手入怀，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一个小小的玉瓶。那玉瓶约莫寸许，晶莹剔透，里面似乎只有一粒黄豆大小的金丹，散发着淡淡的五色毫光，隐隐有龙吟凤鸣之声。

“这是……”沙僧好奇地问。

“嘿嘿，这可是好东西！”孙悟空咧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当年俺老孙在天宫大闹，偷吃了老君不少金丹，后来被压五行山，又经观音菩萨点化，这颗金丹……乃是当年兜率宫丹炉中，最后一颗未被俺吃掉的九转金丹！老君说这颗丹吸收了八卦炉中最后一丝先天之火，灵性最足，威力也最大，俺一直舍不得用，没想到今日倒派上用场了。”

众人闻言，皆是大喜。九转金丹，那可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

孙悟空小心翼翼地打开玉瓶，用指尖拈出那粒金丹。金丹一离体，顿时霞光万道，瑞气千条，整个偏殿都被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连唐僧身上的疲惫都仿佛一扫而空。

“师父，你们退后些，这金丹灵气太盛，凡人靠近恐有不适。”孙悟空叮嘱道，然后将金丹轻轻放入国王口中，又用指尖沾了些清水，点在国王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