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程序外的禅(1/2)
灵山的晨雾总带着檀香的暖意,可今日却不同。斗战胜佛立在雷音寺后的幽谷里,指尖触到的雾粒竟带着细碎的荧光,像极了当年在盘丝洞被蜘蛛精的蛛丝缠住时,眼中闪过的代码乱流——只是那时的乱流是猩红的警告色,如今这荧光却是浅蓝的,软得像极了流沙河底未被程序定义的细沙。
他刚从大雄宝殿出来,如来的“真经传承”仪式刚结束。可当迦叶尊者将镀金的经卷递到他手中时,他火眼金睛的余光却瞥见经卷边缘有一行极细的光码:【任务节点:取经完成度100%,斗战胜佛身份激活,后续行为逻辑锁定】。就是这行光码,让他握着经卷的手突然僵住——他想起五百年前被压在五行山下时,山壁上也有过同样的光码,只是那时的锁定词是“妖猴镇压程序v3.0”。
“佛也是程序?”这念头像根烧红的铁针,扎进他早已被“斗战胜佛”身份填满的意识里。他借口“悟禅”,避开了前来道贺的诸佛,一路走到这幽谷深处。这里是灵山最偏的地方,连巡山的伽蓝都很少来,只有几株千年古松,松针落在地上,竟不是循环往复的“飘落-消失”程序,而是真的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有“沙沙”的实感——这在灵山是绝无仅有的,毕竟整个灵山的草木,本该都是按照“庄严净土”的代码设定,永远保持着葱郁却不杂乱的模样。
“施主踩疼松针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松树下传来。斗战胜佛猛地回头,只见树影里坐着个扫地的老者,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僧衣,手里的扫帚是竹枝做的,扫过松针时,每一下都精准地避开了土里刚冒头的新芽。这老者身上没有任何“神性”的光码,既不是佛,也不是菩萨,甚至连最低阶的沙弥光码都没有——他就像一块没被代码染色的原石,杵在这满是程序的灵山深处,格格不入。
斗战胜佛握紧了腰间的金箍棒。这棒子自从他封佛后,就很少再显威,可此刻棒身却微微发烫,像是在预警——不是预警危险,而是预警“未知”。他火眼金睛扫过老者,却什么都看不见,没有数据面板,没有身份标签,连老者身边的空气,都没有程序世界该有的“帧频跳动”。
“你是谁?”斗战胜佛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些。他想起当年在狮驼岭,遇到过伪装成凡人的大鹏精,可那妖怪身上至少有“妖类伪装程序v2.1”的痕迹,可眼前这老者,干净得像从未被代码触碰过。
老者停下扫帚,直起腰来。他的头发全白了,却梳得整整齐齐,脸上的皱纹里沾着点松针的碎屑,笑起来时眼角的纹路像古松的年轮:“老衲就是个扫地的,在这谷里扫了三千年的松针。”
“三千年?”斗战胜佛眉头一皱。灵山的时间是按照“劫数”设定的,每一次“诸佛讲法”都是一个时间节点,从未有过“三千年”这样的线性计时——这不符合程序逻辑。他往前走了两步,脚边的松针被风吹起,竟不是按照固定的轨迹飘走,而是漫无目的地散落在空中,有的还绕着他的脚踝打了个转。
“施主眼里的世界,是方的?”老者忽然问。他捡起一片松针,捏在指尖,松针在他手里慢慢变黄,然后化作一缕细烟,不是程序里“物品销毁”的白光,而是真的有烟的呛味。
斗战胜佛愣住了。他眼里的世界,确实是“方的”——山是按照“庄严”代码生成的对称山体,云是按照“祥瑞”参数排列的絮状云团,连诸佛的笑容,都是在“慈悲模板”里调整过的弧度。他从未想过,世界还能是“圆的”,还能有松针随意飘落、烟火随意飘散的模样。
“当年你在五行山下,看见的月亮,是圆的还是方的?”老者又问。他拿起扫帚,继续扫松针,每一扫帚都扫得很慢,像是在数着松针的数量。
这句话像道惊雷,劈进斗战胜佛的记忆里。五百年前,他被压在五行山下,山壁挡住了大半的天,只有每晚子时,月亮能从山缝里漏进来一点。那时的月亮不是程序里“满月模板”的规整圆形,而是有时缺一块,有时被云遮得只剩个轮廓,甚至有一次,他看见一颗流星从月亮旁边划过——那流星没有“天文程序”的轨迹,就那么突然地亮起来,又突然地消失,吓得他以为是天庭派来的新法宝。
“是圆的……不对,是缺的……也不对。”斗战胜佛的声音有些乱。他发现自己竟记不清那时的月亮到底是什么形状,只记得那时的月亮“活着”,不像现在灵山的月亮,永远是完美的满月,连光晕的亮度都分毫不差。
“程序里的月亮,永远是‘该有的样子’,可程序外的月亮,是‘本来的样子’。”老者扫完一片松针,坐在一块石头上,从怀里摸出个粗瓷碗,碗里装着些清水,他将水洒在刚冒头的新芽上,水珠落在叶子上,滚来滚去,没有“液体流动程序”的固定路径,“施主封了佛,却比当年做妖猴时,更不自由了。”
“自由?”斗战胜佛重复着这两个字。他想起取经路上,虽然有紧箍咒的束缚,可他能打白骨精,能闹狮驼岭,能对着玉帝的天兵骂“你这泼毛神”;可现在,他是斗战胜佛,要守“佛规”,要行“佛法”,连金箍棒都只能收在腰间,连笑都要带着“慈悲”的弧度——这确实不像自由,倒像换了个更精致的五行山。
“你看那新芽。”老者指着土里的芽尖,“程序里的芽,会按照‘生长周期表’,今天长一毫米,明天长两毫米,到了日子就开花,到了日子就结果;可这芽,它想长就长,想停就停,说不定明天一场雨,它就多冒半寸,说不定后天刮阵风,它就缩回去点——这才是禅。”
斗战胜佛凑过去看那新芽。芽尖是嫩绿色的,带着点水珠,他甚至能看见芽尖上细细的绒毛,在光线下泛着浅淡的光。他突然想起,当年在花果山,他看过无数这样的新芽,那时他从未觉得奇怪,可现在,在这满是尘序的灵山,这株随意生长的新芽,竟比雷音寺的真经更让他震撼。
“那什么是程序外的禅?”斗战胜佛问。他的声音不再有之前的警惕,反而多了些孩童般的好奇——就像他刚出世时,第一次看见花果山的瀑布,想知道瀑布后面是什么。
老者没直接回答,而是拿起扫帚,在地上画了个圈。圈很圆,却不是用圆规画的那种规整,边缘有些毛糙,还沾了点松针的碎屑:“程序里的圈,是‘完美的圆’,有固定的半径,固定的周长;可我画的这个圈,它是‘我想画的圆’,我想让它圆就圆,想让它扁就扁——这就是程序外的禅:不是打破程序,而是不被程序定义。”
斗战胜佛盯着地上的圈。他突然想起,当年他大闹天宫时,用金箍棒画的圈,也是这样的——那时他想画多大就画多大,想画在哪就画在哪,从没想过“圈该是什么样子”。可后来,他画圈是为了保护唐僧,是为了“完成取经任务”,圈的大小、位置,都成了“任务需求”的一部分——他早就忘了,圈本来可以是任意的样子。
“你手里的经卷,是程序里的‘真理’,可程序外的真理,不在经卷上,在你心里。”老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当年你护唐僧取经,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想护’?当年你打妖怪,是为了‘完成任务’,还是为了‘看不得他们害人’?”
这两个问题像两块石头,砸进斗战胜佛的心里。他一直以为,取经是为了赎大闹天宫的罪,打妖怪是为了完成任务,可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看见白骨精害唐僧,他心里的怒是真的;看见狮驼岭的妖怪吃了全城的人,他心里的痛是真的;甚至当年在女儿国,他劝唐僧“师父,咱取经要紧”,可心里却也想着“这国王倒是个好女子”——那些情绪,从来不是程序设定的,而是他自己的。
“可如来的程序……”斗战胜佛还想说什么,却被老者打断。
“如来也是在程序里吗?”老者笑了笑,指了指天上的云,“你看那云,程序说它该是白色的,可它有时候会变成灰色,有时候会变成红色——是云错了,还是程序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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