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庙堂立誓!(1/2)

景耀六年七月末的这个清晨,成都皇城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气氛所笼罩。

往日朝会前大臣们的低声寒暄与脚步声今日全然不见,唯有宫阙飞檐下铜铃在微风中发出零星而清脆的撞击声,反而更衬出这死寂般的宁静。甲士执戟立于丹陛两侧,盔甲反射着初升的朝阳,却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刘禅高踞御榻之上,冕旒垂落,遮住了部分神情,但紧握着那卷昨夜送达的紧急奏疏的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那绢帛之上,诸葛瞻、董厥、樊建、程虔四人的联名印记,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文武百官依序屏息而立,许多人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程虔昨日疾驰入城的消息早已传开,结合近来北境越发紧急的军报,所有人都明白,决定国运的时刻,或许真的到了。

沉默良久,刘禅终于开口,声音透过冕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疲惫:

“诸葛爱卿、董爱卿、樊爱卿、程爱卿之奏疏,朕…已细细览毕。魏寇倾国而来,兵分数路,钟会、邓艾…皆是虎狼之将,其势确如奏疏所言,如滔天巨浪,欲覆我社稷。东吴…虽允策应,然终是隔岸观火,首鼠两端。”他顿了顿,目光艰难地扫过殿下黑压压的群臣,“诸卿…皆国之栋梁,值此危难之际,尚…尚有良策以教朕否?”

他的目光,最终带着一丝希冀,又带着沉重的压力,落在了武官班列最前方的诸葛瞻身上。

殿内落针可闻。益州派的官员们,包括汝超、谯周等人,皆眉头紧锁,面露忧色。他们虽暂息内争,但面对如此泰山压顶般的危局,深知任何轻率的建议都可能带来毁灭性的后果,无人敢在此刻轻易发声。

谯周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沉重叹息,深深低下了头。

就在这片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诸葛瞻动了。他手持玉笏,步伐沉稳却坚定地迈出班列,来到御阶之下,深深一揖,清朗而沉静的声音瞬间划破了殿内的死寂:“陛下!臣诸葛瞻,有本奏!”

“爱卿速说。”刘禅的声音透出一丝紧张。

“谢陛下。”诸葛瞻直起身,目光如炬,先扫视了一圈神色各异的群臣,最终坦然地迎向御座上那模糊的视线,“程尚书不辱使命,带回东吴承诺,此乃外交之利,然正如陛下所言,吴人观望,其心难测,终不可恃之为钢铁长城。大将军忠勇为国,此刻已移镇汉中,正与钟会十数万大军对峙,已是全力以赴,再无余力西顾。”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然,陛下!诸公!邓艾之狡黠凶悍,远非常人可及!其用兵最喜行险,专攻人不备!阴平小道,七百里无人烟,鸟兽难渡,正因如此,方是我大汉最大之软肋,最致命之命门!江油关虽有牙门将李烨忠勇可嘉,涪城有关彝、张遵及重组之飞军严阵以待,然他们所将直面者,乃魏之宿将,国之巨患邓艾!此绝非寻常边衅,实乃决定国运之决战!非有朝廷重臣,亲临前线,总揽全局,凝聚军心,临机决断,不足以应对万变,不足以抵挡这雷霆一击!”

说到此处,诸葛瞻深吸一口气,随即石破天惊般朗声道,其声震殿瓦:“故,臣诸葛瞻,斗胆恳请陛下恩准!愿卸去成都留守之责,亲赴江油、阴平前线,督师御敌!臣愿于陛下与百官面前,立下军令状!必竭尽肱股之力,效死用命,以身筑墙,阻邓艾于国门之外!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不可!万万不可!”

话音刚落,太子刘璿第一个疾步出列,脸上写满了震惊与焦急,声音都因急切而有些变调:

“卫将军乃国之柱石,父皇倚重之股肱!成都中枢,万民所系,天下观瞻所在!岂可轻离中枢,亲身涉足那等险恶之地?刀剑无眼,若…若有不测,则大局崩坏,人心离散啊!前线自有大将镇守,卫将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方为上策!”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恳请卫将军三思!”侍中张绍立刻附议,语气沉重,“将军身系全局安危,绝非一城一地之守将。前线山高路远,地势极端险恶,更兼邓艾用兵诡诈,防不胜防。若有丝毫闪失,乃国潮之不幸啊!请将军以社稷为重,坐镇成都!”

紧接着,不少大臣纷纷出言劝阻,理由无外乎诸葛瞻身份过于贵重,乃国家象征,不可亲身犯险,当坐镇中枢调度全局,方是稳妥之道。

甚至连一向最为支持他的董厥也面露极度忧色,忍不住压低声音道:“思远,慎言!三思啊!前线非比朝堂,瞬息万变,凶险异常。你若离去,成都若生变故,何人可即时决断?万不可因一时意气,而弃全局于不顾!”

樊建亦急声道:“思远,董辅国所言甚是。督师前线非同小可,陛下安危,朝廷稳定,后方调度,千头万绪,皆需将军坐镇统筹。岂能因一隅而弃全局?”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劝阻、担忧乃至质疑,诸葛瞻的神色却异常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诸葛瞻再次向刘禅及众人深深一揖,抬起头时,目光清澈而坚定,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动摇的决心与力量:

“陛下,太子殿下,诸位殿下、同僚之忧,瞻感激涕零,亦深知其中巨大风险。然,”

诸葛瞻语气陡然一转,变得无比锐利:“正因瞻身居卫将军之位,深受国恩,陛下信重,在此社稷存亡、危如累卵之际,更应身先士卒,以身作则,岂能安坐于后方,仅凭文书往来决断千里之外之生死?”

他猛地抬手,指向北方,目光灼灼仿佛能穿透殿墙,看到那险峻的群山:“汉中乃国之屏障,然大将军姜维,国之干城,足以当之!而阴平,乃国之软肋!命门!此处若破,则敌军可长驱直入,汉中大军后路被断,成都平原门户洞开!届时,纵有十万元戎困守成都,又能如何?不过坐以待毙耳!瞻并非逞匹夫之勇,实乃纵观全局,此地最为关键,亦最为危险!非我去,不足以凝聚前线涣散之士气!不足以震慑邓艾嚣张之气焰!不足以应对那瞬息万变之诡谲战局!”

诸葛瞻的目光扫过董厥、樊建,语气沉痛而真诚:“成都政务,有董辅国、樊令君、程尚书及诸位贤臣在,足可维持运转,稳定人心。然阴平前线,需一能代表陛下天威、代表朝廷决死意志之人,前去坐镇!此非弃中枢于不顾,实乃保中枢之根本!护佑陛下与太子之最后屏障!”

他环视众人,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铿锵:“诸公岂会不知若有闪失,则成都纵有金山银山,百万甲士,亦皆为敌寇釜中之鱼!瞻心意已决,唯有亲至前线,与将士同甘共苦,共浴血火,方有一线把握守住这最后一道生机!望陛下明鉴!允臣所请!”

朝堂之上,再次陷入一片死寂。诸葛瞻的话语,合情合理,更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与担当,深深震撼了每一个人。那不再是简单的请战,而是一份以自身为赌注,为国家搏取生机的沉重誓言。

太子刘璿张了张嘴,看着诸葛瞻那坚定如磐石的眼神,所有劝诫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最终化为一声无力的叹息,目光复杂地看向御座上的父皇。

刘禅透过冕旒的珠串,凝视着阶下这个年轻却仿佛一瞬间承载了太多重量的臣子。

那清俊而坚毅的面容,那决绝的眼神,恍惚间与记忆中另一个羽扇纶巾、事事躬亲、最终呕心沥血的身影重合在一起。他沉默了许久,久到空气都几乎凝固,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也有了最终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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